策馬走在灑滿陽光的街道上,陳感歎道:“三郎可謂今非昔比啊。”
“是嗎?”
李雲義笑了笑,悠悠道:“我隻覺得物是人非。”
陳看著他的神情,誠摯地說道:“但是有些人有些事永遠都不會變。”
李雲義點頭道:“我心裡有數。”
陳心領神會,接下來便隻談京中風月,兩人穿過這片繁華的街市,一路相談甚歡,那抹若有若無的疏離消失不見。
“三郎可知,這兩年你不在京城,那幾位花魁臉上的笑容都變得虛假了,不止一個人私下問我,你何時能回來,可見三郎在她們心中的地位……”
陳滿臉羨慕,轉頭卻見李雲義勒住韁繩,望向街邊一家店鋪。
他順勢望過去,隻見一名女子從店鋪中出來,身後跟著一個丫鬟,還有兩名精乾剽悍目光銳利的年輕護衛。
看到女子的那一刻,陳刹那失神,不光是驚豔於對方極美的容貌,還因為他認識這名女子。
曾經的礬樓花魁,李雲義親自培養出來的搖錢樹。
顧婉兒。
李雲義神情沉肅,顧婉兒亦發現他的存在,微微一怔之後轉身離去。
那兩名護衛同樣注意到這兩位騎著高頭大馬、身後隨從不少的權貴子弟,但他們對這種情況顯然習以為常,見李雲義和陳沒有打擾,他們便一言不發地跟著顧婉兒離去。
“那是魏國公府的親兵。”
陳一直在京城待著,對這些細節自然了如指掌。
“嗬嗬。”
李雲義麵無表情地笑了一聲,繼而道:“難怪連我都不放在眼裡,原來是有厲天潤這座靠山。”
陳心中有些擔憂,他知道李三郎身邊美人無數,顧婉兒雖是花魁,但以前在他眼裡隻是一棵搖錢樹罷了,談不上貪戀對方的美色。
隻不過今日偶遇,對方連一個招呼都不打,李雲義難免會心中不爽。
出乎他的意料,李雲義沒有追上去耍威風,他似乎很快就平複心境,淡淡道:“走吧。”
陳不敢多問。
回到平康坊內,兩人隨即分彆。
李雲義歸府徑直來到外書房,恭敬地行禮道:“父親。”
大案之後,李適之抬頭望著幼子的臉色,淡然道:“席上可還順心?”
李雲義將今日酒宴的過程一五一十到來,沒有漏過任何重要的細節,最後說道:“父親,這些人對陸沉的態度非常明確,由此可見他們的父輩也懷著類似的看法,和父親的預計大致相同。”
“嗯。”
李適之應了一聲,緩緩道:“當年我讓你結交這些人,是因為他們的父輩和李家不夠親近,由你出麵最為合適。往後你要更加收斂脾氣,維係好和這些人的關係,總有派上用場的時候。”
“是,父親。”
李雲義垂首道:“我有一個唐突的問題。”
“說吧。”
“陸沉何日死?”
直到此時此刻,李雲義才在自己的父親麵前露出幾分深藏心底的仇恨和猙獰。
李適之雙眼微眯,悠然道:“為何突然問起此事?”
李雲義便將散席後偶遇顧婉兒的事情說了一遍。
李適之忍俊不禁道:“原來如此。為父知道你有心結,隻不過有些事不該你打聽。”
李雲義恭敬地說道:“兒子魯莽,請父親恕罪。”
李適之沉默片刻,道:“你若喜歡那個顧婉兒,找厲良玉去要便是。她現在是借住國公府,和厲天潤並無多深的關係,隻是因為當初你將這花魁送給陸沉,半途被厲冰雪截了去。說到底一個風塵女子而已,如果能讓你稍稍排解心中積壓的恨意,便算是她的價值所在。”
李雲義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萬萬沒有想到會從父親口中聽到這番話。
正如父親所言,他又不是沒有見過美人,當初能因為賺銀子不對顧婉兒下手,現在又怎會突然間神魂顛倒?
不過是想出口惡氣罷了。
他忐忑地問道:“父親,我真能這樣做嗎?”
“不是現在。”
李適之目光深邃,意味深長地說道:“這世上很多事都需要循序漸進,等到時機成熟的時候,你可以去試一試。但是在此之前,你莫要任性胡鬨。”
李雲義不解其意,低頭應道:“是,父親。”
李適之微微一笑,輕聲道:“我很想看看,一個人自顧不暇的時候,是否還有那麼高的底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