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情況下,輕騎兵強衝敵軍步卒大陣是非常愚蠢的行徑,騎兵利用高機動性的優勢不斷襲擾、動搖敵軍陣型才是明智的選擇,但重裝騎兵不在此列,他們的存在就是為衝陣而生。
兩個月前的考城之戰,兀顏術便是用三千重裝騎兵衝垮韓忠傑的中軍大陣,取得一場酣暢淋漓的大捷。
蒲察有樣學樣,雖然和速嘉率領的四千多騎兵不算重裝騎兵,但也裝備了不少甲胄,他們的坐騎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高頭大馬,幾乎是蒲察的全部家底。
這讓顏盞和必蘭二人率領的騎兵實力有所下降,但戰場上必須要做出取舍,隻要能砍倒齊軍那杆帥旗,蒲察堅信付出必有回報。
此刻他已經來到車裡木的身邊,兩人並肩望著遠處的局勢,看見阿裡班領兵殺出一條血路,和速嘉順利率軍衝陣,兩人心裡懸著的大石都平穩落地。
現在隻差最後一哆嗦。
饒是久經沙場,蒲察和車裡木在這個時候都感到口乾舌燥,十分緊張。
齊軍陣地上,將士們沉默地望著對麵洶湧衝來的景軍鐵騎。
銳士營都尉鮑猛和鎮北軍都尉柳承東各領三千銳卒,他們粗豪的聲音幾乎同時響起,內容也大抵相似。
“大都督有令,後退者立斬!”
“養兵千日用兵一時,今日便是你我為國殺敵之時,唯有向前而死,決不後退而亡!”
六千人異口同聲地重複著最後那句話“唯有向前而死,決不後退而亡!”
鮑猛和柳承東向前一步,嘶吼道“殺敵!”
“殺!”
站在最前麵的數百精銳虎賁握緊手中長刀,雙手用力,刀鋒向著斜後方。
洪流已至眼前。
景軍鐵騎拉出百餘丈的戰線,翻飛的馬蹄帶起無數泥土,不斷提升的速度仿若能撕碎空氣,朝著前方席卷而去。
從五十丈到二十丈,距離越來越近,兩邊的軍卒已經能看清對方的麵龐。
清一色的冷酷決然。
一邊是當世最精銳的披甲騎兵,一邊是經曆過最嚴苛操練的精銳步卒。
狂風呼嘯,天地變色。
相撞!
數百騎踏雲而來,徑直衝入齊軍陣地。
與此同時,數百杆特製長刀尾部昂起,緊接著以中間為軸,刀鋒從後向前揮動。
接近一丈的長刀在景軍騎兵衝上來的那一刻,猶如數百道驚鴻在陣地前沿綻放絢爛的光彩。
“死!”
鮑猛從胸腔中迸發一聲怒吼,手中的長刀徑直向前劈下,當先迎上景軍騎兵刺過來的長矛。
雖是仰麵進攻,雖然對方擁有居高臨下的優勢,然而鮑猛那一刀卻無比淩厲地先砍下去,他魁梧如山的身軀裡爆發出恐怖的力量。
長矛直接被砍斷,刀鋒仍未停止,先是在景軍騎兵胸前一刀劃過,對方的甲胄猶如紙糊一般不堪一擊應聲而裂,立刻出現一道深可見骨、血肉外翻的傷口,竟然直接被鮑猛開膛破肚。
長刀繼續往下,剁在駿馬脖頸,血淋淋的馬首掉落於地,無頭馬身帶著已經咽氣的景軍騎兵倉惶倒地。
鮮血噴了鮑猛滿身滿臉,他滿不在乎地繼續往前,口中發出猙獰的大笑。
這一幕發生在戰場的每一處。
景軍騎兵確實是蒲察挑選出來的精銳,但是擋在他們身前的六千重甲步卒,乃是陸沉的心血所在!
在第一次交鋒過後,兩邊各有傷亡,然而令景軍騎兵心驚的是,他們對齊軍步卒造成的殺傷在預料之中,可是對方的反擊淩厲到他們無法想象,尤其是齊軍步卒手中的長刀,鋒利到讓他們膽寒的地步,哪怕隻是稍微一碰就會皮開肉綻!
披甲騎兵的優勢在於恐怖的衝擊力,劣勢則是機動性極差,壓根沒有回頭路。
這一次他們遇見的不是沒有還手之力的敵人,而是無數手持長刀的銳卒組成的銅牆鐵壁。
更可怕的是,這是一道不斷向前挺進的牆!
“咚!”
“咚!”
“咚!”
齊軍帥旗之下,陸沉親自擂鼓,伴隨著這雄渾高昂的鼓聲,六千重甲銳卒不退反進,他們揮舞著手中的長刀,昂揚向前。
人擋殺人,馬擋剁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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