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inf/b/div微雨過,小荷翻,榴花開欲然。
一場小雨過後,永嘉城仿佛氤氳在水墨之中。
暑氣消退,滿眼清涼,更讓京城官民喜悅的是江北局勢終於有所好轉。
山陽郡公陸沉親率大軍,在堯山關大破景軍,一戰殲敵近三萬人,而且持續往西推進威脅河洛,逼迫景軍主力從靖州北部回撤。
捷報如大風一般傳遍全城,原本憂心忡忡的人們不禁喜笑顏開,情不自禁地感歎陸公爺真乃國朝柱石,繼承了蕭、厲兩位國公的帶兵之能,甚至有青出於藍勝於藍的趨勢。
這股風同樣席卷朝堂,相較於民間的歡呼雀躍,朝中重臣固然麵有喜色,卻又隱隱有些不自然。
他們當然知道天子的心思。
讓陸沉全權都督江北軍務是無可奈何的權宜之計,如今那個年輕權貴的威望一時無兩,不知天子心裡會作何想法。
出乎他們的意料,李宗本滿麵春風,當著群臣的麵對陸沉不吝讚譽,並且公開表示繼續讓陸沉掌控江北軍權。
群臣口中稱頌不已,心裡卻是滿滿的疑惑。
李宗本大抵知道這些重臣的心思。
他之所以改變對陸沉的態度,一方麵是江北戰事依然焦灼,這個時候沒人可以替代陸沉,另一方麵則是這位年輕的天子終於有所反省。
出於一些無法對旁人明言的原因,他必須要讓秦正離開織經司,同時十分提防陸沉進一步攫取權柄,但是經曆過前段時間的惶恐不安,陸沉送來的捷報總算能讓他睡個安穩覺。
故此,他暗自反思或許自己太急切了。
陸沉年輕顯貴不假,但要說他因此就有不臣之心,顯然有些牽強。
以他的年紀或許將來會形成威脅,可是李宗本同樣很年輕,而且天然占據著大義名分,隻要他能穩穩控製住朝堂,牢牢掌握著邊軍的後勤命脈,陸沉終究離不開朝廷的支持,亦無法擺脫中樞的製約。
李宗本回望登基一年多來的風風雨雨,意識到自己確實太過得意忘形,隱忍十餘年後大權在握,便以為任何事都能按照自己的設想展開。
他本身並非蠢人,或者說從來不缺小聰明,否則當初也無法一點點取得先帝的信任。
想明白這些問題之後,李宗本決定適當放緩節奏,這才有了他對陸沉的激賞。
眼下看來效果還不錯,尤其是兩位宰相對他的表態,給予了非常正麵的回應。
李宗本心中大安,他這個時候甚至覺得如果能夠暫時修複和陸沉的關係,或許對於大齊而言會更好。
翌日午後,在禦書房批閱奏章的李宗本毫不意外地見到了吏部尚書兼翰林學士李適之。
隨著時間的推移,李適之在朝中的地位愈發穩固,如今甚至不在兩位宰相之下。
不過在天子麵前,李適之依舊謙卑如初,從來不會有半點逾越規矩的舉動。
他一絲不苟地行禮道“拜見陛下。”
“愛卿免禮平身。”
李宗本放下手裡的奏章,又對苑玉吉說道“為李尚書賜座。”
“謝陛下。”
李適之再度行禮,隨即坐在苑玉吉搬來的圓凳上。
這大半年來,李適之入宮的次數比其他五部尚書加起來還要多,君臣談論的話題不再局限於官員的任免和調動,小到京城裡的各種瑣事,大到江北戰局和經界法這樣的國策,李宗本越來越依賴於李適之的出謀劃策。
今日照例聊了一會江北的局勢,李適之順勢說道“陛下,如今總算可以斷定,景國內亂半真半假,這對大齊來說是一個好消息。”
李宗本微微皺眉道“好消息?”
因為他相信景國內亂為真,才有了後來的考城大敗,最後還是靠陸沉力挽狂瀾,此事無論怎麼看都是他這個天子的責任。
若是換做其他臣子提及此事,李宗本的反應肯定不會如此簡單,如今隻有李適之才能讓他暫時按捺心中的不快。
李適之不急不緩地說道“陛下容稟。景國那對君臣若無嫌隙,考城之戰後景軍的主帥必然是慶聿恭。現在從北方的戰報可知,景軍主帥依舊是兀顏術,而且在山陽郡公打下堯山關後,慶聿恭還是不見蹤影。陛下不妨細想一下,如果那對君臣相互信任,又怎會出現這樣的局麵?由此觀之,即便因為我朝大局北伐,導致景帝和慶聿恭暫時擱置衝突,他們早晚還是會鬥起來。”
“的確如此。”
李宗本聽得眉頭舒展,頻頻頷首。
李適之繼續說道“陛下,慶聿恭何許人也?慶聿氏的主事之人,世人皆知的景**神,手握雄兵十餘萬,景帝要對付這樣的人物可不容易。臣斷言,這兩人之間的爭鬥隻會越來越激烈,絕對不會偃旗息鼓。無論誰是最後的贏家,亦或是兩敗俱傷,這才是會讓景國一蹶不振的根源。或許要不了太久,景國就會爆發真正的內亂,大齊隻需要坐收漁人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