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壽公主將隨身釵環全部交於韋訓,他卻不接,緩緩道:“不敢。這些東西一看就是皇家敕造之物,隨便哪件拿去金銀鋪,老板轉頭就會報官抓我去拷打。”
公主本以為自己主意不錯,誰知才開頭就碰了壁,當下有些尷尬。
十三郎好心提醒她:“得把首飾熔化成金餅,才好出手。”
她微微遲疑:“珠寶首飾貴重在匠人的巧思和手工,熔了之後,就隻是金子罷了。”
韋訓嘖嘖感歎:“不愧是天家貴主,瞧這話說得,‘隻是金子罷了’。”
公主聽出他語氣中的揶揄,怫然不悅,揚聲說:“那你就拿去熔了吧!”
“溶了連贖回都沒得贖,你不後悔?”
少女心想,這不跟自己處境一樣嗎?破鏡難圓,覆水難收。一旦出宮,就沒有回頭之箭了。
當即硬下心腸回答:“不後悔!”
見她眼神堅毅,韋訓這才伸手拿了包袱,將那些首飾一一取出,當著她麵,用匕首把上麵鑲嵌的寶石、水晶、珍珠之類挑下來,隻剩下黃金底座。
接著取來一個巴掌大的小爐子,並一個茶壺大的小坩堝,將金子放進坩堝,點燃爐子。不知爐子裡用的什麼炭火,火苗呈青藍色,熱力逼人。
公主在旁邊觀看韋訓操作,初時隻道可惜,後來便覺有趣,整個過程跟煮茶類似,隻是煮出來的產物是金水。
等到黃金完全熔化,韋訓鉗起坩堝,將金水直接倒在青磚上,蜻蜓點水般一點一提,金水在青磚上凝成一顆顆金豆,橫成行豎成列,煞是規整。一個時辰過去,那些貴重的首飾就再也不見蹤影,化作一包金豆和一包寶石散珠。
公主意猶未儘,過了一會兒回過味來,鄙夷道:“原來這就是你們銷贓的手段。”
韋訓撇撇嘴:“瞧公主這話說的,首飾不是您親手遞給我的嗎?怎麼就成銷贓了?”
“哼,這下能拿去換錢了吧。記得給我買一匹馬,不需要太神駿,但最好是大宛種或是突厥種;還有方便行動的胡服,靴子一定要羔羊皮的,再買一頂帷帽遮陽;坊間的白粉胭脂想來品質堪憂,隻買一塊石黛畫眉好了……”
有了財帛,公主口吻硬氣起來,流露出一些曾經久居人上頤指氣使的傲氣,口述一串采購清單。
“是是是,好好好,行行行,韋大曉得了。”
韋訓敷衍之情溢於言表,直到她口述到‘角弓、箭囊’等項時才認真聽了聽。
他略帶訝異地問:“你真的會用弓?”
公主甚是驕傲:“我箭術頗佳呢。”
韋訓掃了她一眼:“確實看不出,你手上沒有繭子。”
“我自然要戴扳指護具保護皮膚,怎會磨出繭子?”
韋訓問她索要了弓的尺寸、材質和重量。
少女一一囑咐,心裡暗自納悶:他怎麼知道我手上有沒有繭子?
也不知道清單都記住沒有,太陽落山之後,韋訓把金貨揣進懷裡,懶洋洋地抬腳朝山門走去。
十三郎攏著手高聲喊道:“買幾張胡麻餅!最好是輔興坊老店的!記得多放芝麻!”
公主白了他一眼。就這麼眨眼之間,再回首望去,韋訓竟已經杳無蹤跡了。
這一夜過得十分忐忑,她既害怕韋訓持寶闖關被抓,又怕他帶著錢財一去不返,那自己真就身無分文,隻能荒寺等死了。
第二天早上,韋訓還沒回來,看到她心神不寧坐立不安的樣子,十三郎安慰道:“東市西市的店鋪都是正午鼓後才開張做買賣,著什麼急呢。”
公主皺眉道:“我是擔心男人挑的東西不堪入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