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這臉都笑裂了,需要老四幫忙縫上一縫嗎?!”
拓跋三娘從旁邊經過,更是氣急敗壞,罵道:“短命促狹鬼!是你教她這麼乾的?!”
青衫少年滿眼都是驕傲自豪,笑著搖頭:“她手上乾乾淨淨的,一條人命都沒有,是得旁人幫忙乾點臟活兒。”
羅刹鳥整個門派全員出動,做好充足準備將殘陽院拉進泥沼,誰想轉瞬之間在這紅衣少女手中折損大半。敵人被逼急眼了,羽翼最大的首領呼哨一聲,兩個手下滑翔俯衝,以機擴朝少女發射喂毒暗器。
毒鏢如雨灑下,更比在地麵上發射多一重助力,中原群豪觀戰已久,一方是百步穿楊的妙齡少女,一方是醜陋詭異的邪派惡徒,眾人無不希望那紅衣女子勝出,見此情形同時驚呼出聲。寶珠突然遭襲,紅影一晃,從坐騎背上倒栽下去。
這一下形勢逆轉,殘陽院七人臉色立變,殺心大起,急速從四麵八方往她身邊趕去,可哪裡來得及救護。
正當群豪心驚肉跳時,距離少女最近的人發現,她並沒受傷墜落,而是單腿勾著馬鐙倒掛在驢身一側,以此閃避暗器襲擊。
這一招叫做“鐙裡藏身”,是戰場上萬箭齊發時藏身馬腹保命的絕技,寶珠隻是喜愛騎射狩獵,本來沒必要學這樣危險的招數。然而她一向爭強好勝,某次打馬毬輸給魏王下屬,硬是強求勇武絕倫的名將渾瑊教她這招,磨煉技藝時甚至墜馬摔斷了肋骨,終於學成。
本來隻為與宗親貴胄打毬炫技,沒想到今日對敵竟能用上,免去了暗器入肉之苦。毒鏢大半紮在鞍轡、障泥上,少數命中驢身,看形狀顏色,正是青廬伏擊的那群人。
寶珠掛在驢身一側,靠腰腹力量翻身仰射,又是兩箭將襲擊她的羅刹鳥擊落,之後便覺得驢奔馳的速度慢了下來。
鐙裡藏身在戰場上是萬不得已時的保命技能,馬兒生性敏感,中箭之後受驚退縮,整套武藝便被打斷,需要換馬再戰。
寶珠以為今日到此為止了,然而翻身回到鞍上後,毛驢一聲粗啞嘶鳴,再次加速衝刺。她沒想到驢生性執拗,受傷之後反而強勁發作,等主人坐穩了,立刻以玩兒命的架勢狂奔猛衝。前方觀戰人群要麼貼在壁上,要麼直接上牆上房,主動為她讓出道路。
旁觀這險象環生的一幕,中原群豪無不捏著一把汗,有人遐想當年虎牢關激戰,太宗皇帝以弱冠少年之姿駕名駒颯露紫、青騅馬衝鋒敵陣,大約便是這般驚心動魄的景象。
再除兩人,天上隻剩下羽翼最大的羅刹鳥首領,見手下儘數折損,他轉身欲逃,穿著滑翔機擴越飛越遠。寶珠見敵人即將飛出羽箭射程,準備給他最後一擊,誰想回手一摸,箭囊空空如也,一支箭都沒有了。
再去獵物身上回收已經來不及,一陣失落後,毛驢奔至龐府大門附近,寶珠正要喝停,看見大門上金光閃閃的牌匾,忽然想起龐良驥婚禮前曾派仆人在門楣上放了三支風水箭,用以辟邪鎮宅。
她心中一動,握著韁繩跳上鞍子,站直了順勢往門楣上一摸,觸手冰涼,竟然是三支鎏金破甲箭。玉城龐郎出身豪闊,為了完美無缺的婚禮,不計代價追求儘善儘美,連風水箭也要用這種完全沒必要的東西。
然而寶珠將這三支箭拿到手,已知勝券在握,登時大喜過望。
破甲箭如同其名,因為銅簇極鋒利,近程能夠射穿板甲和骨頭,遠程則比普通羽箭飛得更穩更遠,初唐名將薛仁貴三箭定天山用的就是這種特殊規格的箭矢。
寶珠見羅刹鳥的頭領飛往天邊,身影已經小成鴿子,隻有一次機會,她乾脆將三支箭同時搭在弓上,踩著馬鐙站立起來,繃緊身軀,運儘全力拉滿弦,弓身形如滿月。
上千人鴉雀無聲,觀戰群豪的心全都擰緊了,剛才見她彈儘糧絕,人人都扼腕歎息,她卻不知從哪兒變出三支金箭來。
“破!!!”
紅衣少女一聲嬌叱,三支鎏金破甲箭脫手而出,長虹貫日般直衝雲霄而去。
群豪隻盼她這一擊能夠命中,翹首引領觀望,隻見破甲箭像三個小光點兒如影相隨,已經到了視線最遠的範圍,羅刹鳥首領的身軀突然一僵,如同斷了線的風箏,隨即歪歪斜斜地向地麵衝去。
整座玉城頓時轟動沸騰,觀戰人群同時歡呼如雷,紅衣少女一戰成名動四方,單槍匹馬毫發無傷將劍南道羅刹鳥整個門派剿滅。
萬眾矚目之下,寶珠騎在驢背上,誌得意滿從人群中穿過,一身紅衣鮮豔奪目,額上汗珠晶瑩閃亮。
江湖客們其實都熟知大詩人們描寫俠客的詩句,時常念誦憧憬,但沒有誰真正按照詩中的搶眼模樣打扮。
如今親眼看到這少女的颯爽英姿,才知道什麼叫做鮮衣怒馬少年郎;什麼叫做流星白羽腰間插,劍花秋蓮光出匣;什麼叫做秋霜切玉劍,落日明珠袍。一切詩詞幻想出來最美好的俠客形象,都印證在她的身上。
殘陽院幾個人站在牆頭上遠遠望著寶珠凱旋,拓跋三娘首先嘖了一聲,說:“我收回前言,道上傳聞沒錯,她確實有這實力生擒活捉青衫客。”
江湖角逐嚴酷,一向以戰績為實,其餘幾個人也隻能點頭承認。
豈止是他們幾人這麼想,在場群豪無不心悅誠服,更有許多血氣方剛的年輕少俠為她心蕩神馳,麵紅耳熱,心下暗自琢磨:“不知道這騎驢娘子有沒有興趣多生擒幾個人,我也很願意為她牽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