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覺、慧緣、慧定三長老和紫陽真人等皆是江湖頂尖高手,見多識廣,察覺她聲音中蘊藏著極深厚的內力,倘若無所顧忌放手撫琴,周圍人群但凡功力稍弱幾分,都會被其牢牢壓製。這樣厲害的人物,在殘陽院中竟然隻能排行第三。
隻聽“砰”的一聲,大堂另一側有人拍案而起,是龍門會的會首尹術。此人在南市的店鋪生意因這場風波受到嚴重波及,雖沒有人員傷亡,可這些天卻不敢開張,不僅損失巨大,還受到同行譏諷嘲笑。
尹術性情暴躁,口無遮攔,實在忍不住了,嚷嚷道:“大夥兒彆跟這幫敗類廢話了,並肩子上啊,砍死他們為武林除害!”
拓跋三娘笑道:“來啊,你們誰殺了許二,老娘付他一百兩金,這樣我就升為拓跋二娘了。”
許抱真眉頭微蹙,稍顯不滿,問道:“我才值一百兩?”
拓跋三娘回道:“童叟無欺,言無二價,除了韋大,其他人的頭都是一百。”
許抱真想了想,便平靜接受了。
眾人誰都沒想明白這幾句話是什麼意思,尹術見挑釁不成,心想讓他們主動動手,就能順理成章打起來了,便刻意辱罵道:“你們這些不肖之徒,邪魔外道,我日你祖宗!”
他罵完,將袖子向上一擼,怒目而視,就等著雙方火並,誰想殘陽院這幾個人全然不在乎。許抱真平心靜氣自斟自飲,羅頭陀從容不迫埋頭痛吃。
邱任哈哈一笑:“邪魔外道沒說錯,幸虧我們幾個都是不肖之徒,但凡多像老陳那麼三分,就你們今天這些人,還想整個兒邁出這門檻?”
拓跋三娘本想一刀了結尹術性命,卻意外發現他紋著一雙好花臂,顏色豔麗奪目,圖形精美細致,不由得多瞧了兩眼。一邊瞧,一邊漫不經心地道:“我們連父母是誰都不知道,誰曉得祖宗是哪個?你愛日骨頭渣子,比老四還惡心。”
尹術聞言大怒,掏出八枚龍頭鋼鏢,雙手齊出,奮力朝向她飛射出去。這鋼鏢每枚重達半斤,是龍門會的拿手武器,力大勢沉。
拓跋三娘麵不改色,腰身一擰,整個人如同鬼魅一般,以一種匪夷所思的詭異步法滑行後退,連裙邊也不曾翻起一絲。眾人隻覺眼前一花,她已如幻影般閃身躲到羅頭陀身後。
執火力士身材粗壯如巨木,目標極大,那八枚鋼鏢便全數紮在他的身上。眾人見狀,一下子驚呆了,一是驚歎於琶音魔輕功身法之精妙,簡直聞所未聞;二是震驚於她竟然拿自己同門當作肉盾,這等悖理行徑實在是出人意料。
羅頭陀突遭暗器襲擊,桌上酒水四濺淋漓,他隨意伸手在身上撣了撣,仿佛驅趕蚊子蒼蠅一般,八枚鋼鏢便叮叮當當落在地上。那身百衲衣被鋒利暗器割開許多口子,露出裡麵虯結的肌肉,彆說傷及骨肉,連皮膚也不曾劃破一絲一毫。被師姐嫁禍,羅頭陀連眼皮都沒抬,將鋼鏢抖落下來後,端起碗繼續大口扒飯。
尹術滿臉震驚地呆立在原地,一時間不知該繼續施展手段,還是該就此罷手服輸。
拓跋三娘仿若無事人一般,嫋嫋婷婷從羅頭陀身後轉出來。她慢條斯理地掏出三把飛刀,麵帶笑意,捏著嗓子提醒道:“這回換我來丟暗器啦,尹會首小心接招!”
要知道暗器殺傷效果全憑出其不意、攻其不備,這般故意出聲提醒,顯然是有意與對方較量功夫了。尹術不敢眨眼,全神貫注盯著她的動作。隻見拓跋三娘手腕輕輕一抖,揚手撒豆般隨意一拋。
尹術看清飛刀路徑,急忙施展身法躲避。飛刀擦著他的身子飛過,沒入身後牆壁,一枚釘住了他的衣領,另一枚則紮在他腋下的袍子上。尹術移動時用力一扯,衣服便扯破了,露出一身魚躍龍門的好花繡,氣勢磅礴,栩栩如生。
“呦……”
拓跋三娘登時雙眼放光,含情脈脈地凝視著他的紋身,唇邊浮現出一絲莫可名狀的笑意。邱任見琶音魔難得手下留情,又留意到她臉上古怪的神色,心中已經猜到她看中了什麼,輕輕嘶了一聲。
尹術心中疑惑,當時明明看她手裡扣著三柄飛刀,如今才有兩柄現身,餘下那一枚是脫靶了嗎?正思忖間,突然一股滾燙的熱流兜頭澆了下來,緊接著便是一陣鑽心灼痛,燙得他哇哇大叫。
原來先前兩柄飛刀隻是誘餌,目的是引著尹術朝向三娘設計好的方位躲避。第三柄飛刀削斷了牆上的油燈,一盞熱油當頭淋下,燙得他滿頭滿臉都是燎泡,模樣狼狽至極。這一招實在妙到毫巔,在場眾人心中皆明,若琶音魔方才真想取尹術性命,他定然在劫難逃。
正當大堂內一片喧嘩混亂之時,一名披頭散發、蒼白清瘦的小叫花子悄無聲息從門外擠了進來。他手裡拎著一隻臟兮兮的皮囊,淩亂的頭發遮住了大半張臉,青袍狼藉汙穢,眾人隻當他是來晚的普通丐幫弟子,沒人多瞧一眼。
然而許抱真、拓跋三娘、邱任和羅頭陀卻瞬間警醒,四傑起身相迎。
隻見這落魄潦倒的乞丐少年旁若無人地徑直走向大堂主位,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在白駝寺三長老與紫陽真人之間坐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