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許槐的目光落在了桌上的那對青花碗上,好奇地問道:“娘,您怎麼把這東西拿出來了?我記得您以前寶貝著呢,都不讓我們碰。”
許奶奶笑著解釋道:“是陳老板想看看,他說這東西是寶貝,值不少錢呢!”
“真的?”許槐兩口子一聽,頓時來了精神,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那兩樣物件。
陳陽點點頭,肯定地說道:“這兩件東西的確是明代年間的官窯瓷器,保存得還算完好,如果出手的話,應該能值不少錢。”
“那能值多少錢?”秀芬迫不及待地問道,眼裡閃爍著金錢的光芒。
陳陽沉吟片刻,給出了一個保守的估價:“如果走正規拍賣渠道的話,這件提梁壺怎麼說也得十萬,這件仰鐘碗,最少也得五萬塊!”
“這”秀芬吃驚的看著桌麵上的兩件瓷器,“這兩樣東西就值十五萬?”許槐兩口子頓時倒吸一口涼氣,眼睛瞪得老大,仿佛聽到了什麼天方夜譚。
“陳老板,您……您沒開玩笑吧?”許槐說話都有些結巴了,顯然是被這個數字給嚇到了。
陳陽微微一笑,淡淡地說道:“我從不跟錢開玩笑。如果你們想出手的話,我現在就可以付錢,就算我虧了,你們也有十五萬揣進了腰包!”
許槐和秀芬兩口子心裡像掀起了驚濤駭浪,久久不能平靜。他們做夢也沒想到,父親留下的破舊物件竟然價值連城!想到這裡,兩口子不由得互相交換了一個難以置信的眼神,難道,難道他們家真的要發財了嗎?激動、興奮、難以置信,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讓兩人有些恍惚。許槐使勁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確定這不是在做夢,秀芬則用手捂住嘴巴,生怕自己忍不住叫出聲來。
這時,已經到了中午飯點,熱情好客的一家人堅持要留陳陽和馬戶吃飯。秀芬和許奶奶走進廚房開始忙碌,許槐則陪著馬戶聊天,陳陽閒來無事,便起身在院子裡四處走動。他漫不經心地四處打量著,目光不經意間落到倉房門口。
秀芬剛從倉房取東西出來,順手將一個笸籮放在了外麵,笸籮裡一件花花綠綠的物件瞬間吸引了他的注意。陳陽的腳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眉頭微微皺起,似乎想起了什麼。他帶著幾分好奇,走到笸籮前蹲下,伸手將那件東西拿了起來,仔細地端詳著。
這件扁壺,形製精巧,胎體扁圓,如同滿月被輕輕壓扁,呈現出一種獨特的韻律感。壺口圓潤光滑,邊緣打磨精細,仿佛少女的嘴唇,引人一親芳澤。
壺柄彎曲優雅,如同一支橫斜的玉簪,增添了幾分靈動之氣。壺嘴短小精悍,呈管狀,與壺身渾然一體,展現出簡潔流暢的線條美。壺底圈足穩固,支撐著整個壺身,更顯穩重大方。
仔細觀察,可見壺的胎質呈現出灰白之色,隱隱閃現著淡淡的紅色,仿佛是歲月的痕跡,為其增添了幾分滄桑之美。壺身表麵掛著一層細膩的白粉,如同薄紗般輕盈,更襯托出釉色的溫潤。
壺身通體施以黃、綠、白三色釉,色彩搭配和諧,交相輝映,宛如一幅精美的山水畫卷。壺底的水波紋釉色,層層疊疊,波光粼粼,仿佛湖水在陽光下泛起的粼粼波光,令人心曠神怡。水波紋地上,點綴著如意流雲帶,飄逸靈動,為壺身增添了幾分仙氣。
壺柄外側裝飾著綬帶紋,線條流暢自然,更顯精致華貴。壺嘴的基部,則塑造成牛首張口狀,栩栩如生,為這件精美的扁壺增添了幾分趣味。
壺身兩麵,皆印有相同的凸起花紋,工藝精湛,觸感細膩。花紋中心,是一朵盛開的蓮花,花瓣層層疊疊,栩栩如生,仿佛散發著淡淡的清香。蓮花之中,則巧妙地嵌入了太極圖式花紋,黑白分明,陰陽相濟,寓意深遠。整體構圖,巧妙地將自然元素與道家思想融為一體,勾勒出始於天然,載於天道的審美意境,令人歎為觀止。
“哎呦,大兄弟,”秀芬瞧見陳陽正興致勃勃地擺弄著那個從笸籮裡翻出來的玩意兒,臉上堆滿了尷尬的笑容,邊說邊伸手要拿回來,“快給我吧,彆臟了你的手!這東西啊,說來也不怕你笑話,是我兒子小時候……”
秀芬說到這裡,臉上有些不好意思,故意頓了頓,似乎在回憶著什麼有趣的事情,“我家那小子,小時候啊,一到半夜就不願意起來出去尿尿,沒辦法,我就給他找了這麼個東西……”秀芬一邊說著,一邊用另一隻手指了指陳陽手中的扁壺,“就讓他尿在這裡麵,省得大半夜的折騰。”
“我早就說讓我家那口子扔嘍,”秀芬壓低了聲音,仿佛在說一件見不得人的事情,“可我家那口子,就是舍不得扔,你說說,這破玩意兒有什麼好的……”秀芬說著,又要伸手去拿陳陽手裡的扁壺。
“彆動!”陳陽猛地站起來,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手裡的扁壺,語氣中帶著一絲興奮和激動,“這物件看起來有些意思。”
“啊?”秀芬看著陳陽誇張的表情,頓時愣住了,疑惑地問道,“大兄弟,你…你看錯了吧?我跟你說啊,這東西可不是什麼寶貝,就是個破尿壺……”
秀芬說到這裡,突然想起了什麼,連忙解釋道,“這可不是我公公留下的老物件啊,這是十幾年前,我兒子還小的時候,他們幾個小孩去河裡撈魚,也不知道從哪個角落裡翻出來的……”秀芬一邊比劃著,一邊回憶著當時的場景。
聽到陳陽和秀芬的對話,馬戶等人也好奇地圍了過來,紛紛伸長脖子,想要一探究竟。
“這…這東西……”振豐蹲在陳陽身邊,仔細地打量著陳陽手中的扁壺,眉頭微微皺起,似乎在努力回憶著什麼,“陳老板,這物件…怎麼看著像是唐三彩啊?”
“不,這可不是唐三彩,”陳陽搖了搖頭,目光始終沒有離開過手中的扁壺,“如果我沒看錯的話,這應該是遼三彩!”
遼…遼三彩?振豐努力消化著陳陽拋出的新概念,不自覺地眨巴了幾下眼睛。
在他的認知裡,隻聽說過赫赫有名的唐三彩,這冷不丁冒出來個遼三彩,讓他一時難以消化。聯想之下,振豐不禁暗自思忖:難道除了唐三彩、遼三彩之外,還有元三彩、金三彩不成?這五彩斑斕的名稱,在他腦海中盤旋著,勾起他強烈的好奇心,也讓他對陳陽的淵博知識又多了幾分敬佩。
唐三彩,幾乎是家喻戶曉的名字,絢麗的色彩,流暢的線條,是盛唐氣象的縮影。然而,提起遼三彩,知道的人卻寥寥無幾。這件靜靜躺在陳陽手中的三彩太極圖執壺,正是遼三彩中的巔峰之作,它仿佛在訴說著一段被時光掩埋的曆史,一段關於遼代美學的故事。
唐三彩和遼三彩,雖然都屬於低溫瓷式釉陶,都擁有著令人驚歎的藝術魅力,但它們之間卻存在著微妙而顯著的差異,如同兩個時代的氣質,既有傳承,又各有千秋。
首先,用途上便能窺見一斑。唐三彩,更多地出現在莊嚴肅穆的祭祀場合,或是作為陪葬的明器,寄托著人們對生死的思考,對來世的期盼。而遼三彩,則更多地融入到日常生活的點滴之中,碗、盤、杯、壺,這些尋常器物,因為有了遼三彩的裝飾,而變得生動起來,仿佛在訴說著契丹民族豪邁奔放的性格。那些造型獨特的雞冠壺,那些花紋精美的海棠花式長盤,無一不是遼三彩的代表之作,展現著契丹民族獨特的審美情趣。
其次,色彩的運用也體現了兩種文化的差異。唐三彩,正如它的名字一樣,色彩豐富多彩,黃、綠、藍、白,交相輝映,仿佛打翻了大自然的調色盤,充滿了活力和動感。而遼三彩,則顯得內斂了許多,黃、白、綠,三種顏色構成了遼三彩的主色調,雖然少了些許絢麗,卻多了一份沉穩和大氣,與契丹民族粗獷豪放的性格相得益彰。
最後,釉麵的質感也體現了不同的藝術風格。唐三彩的釉麵,如同行雲流水般自然流暢,斑駁的色彩,更增添了幾分華麗之感,仿佛是盛唐時期歌舞升平的寫照。而遼三彩的釉麵,則顯得更加質樸,缺少了那種交融的流動感,少了幾分華麗,卻多了一份沉靜,如同遼闊的草原,沉靜而充滿力量。
遼三彩,僅僅是遼瓷百花園中的一朵奇葩。遼瓷,指的是遼代境內出土的瓷器,它既包括了契丹民族自身燒製的陶瓷器,也包含了受中原文化影響而生產的瓷器,例如定窯、磁州窯等。一般而言,遼瓷多指其狹義概念。
當然,這些對於陳陽來說都不是最重要,最重要的是,自己手裡這件扁壺,正是後世遼博收藏的一件精品遼代瓷器,三彩釉印花太極圖執壺,簡稱三彩太極圖執壺,全國僅此一件!
遼寧博物館藏遼三彩釉印花太極圖執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