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百身穿麻布,蒙麵的漢子突然從山坡上殺出,將押運的官差殺得四處逃竄,不過片刻間的功夫,剩下的役夫連人帶貨就被裹挾進鬱鬱蔥蔥的山林中。
這突然出現的變故讓劍峽關中值守的士卒大驚失色,但他們也僅僅關閉了關城的城門,根本沒有去管那些突然冒出來的賊匪。
賊匪殺退押送役夫的官差時候,匪首還站在山下望著劍峽關吐了一口唾沫,罵道:“一群無膽的雜狗!”
匪首蒙著麵,但從露出的額頭和眼眸可以看出他的年紀應該不大,頂多也就二十多歲。
待賊匪退去一個時辰後,劍峽關中的士卒這才打開城門派人前來查看。
楊正山自然是不知道這些,他的耳朵雖靈,但也沒有靈到聽到數裡之外聲音的地步。
車隊繼續前行,臨近傍晚時,他們抵達了劍峽府城。
這劍峽府城並不是什麼繁華之地,城高不過丈餘,城內也沒有太多的百姓居住,整座城池居然隻有一座客棧,而且還是一座不大的客棧。
楊正山一行百餘人,就填滿了客棧所有的客房。
晚上,楊明昭向楊正山問道:“爹,白天你為何不幫那些民夫?”
楊明昭今年也有十二歲了,他已經不是那個整天裝小大人的稚童了,他如今已經長大了,開始考慮起一些大人該考慮的事情了。
楊正山沒有回答,而是看向楊承業,問道:“你來回答。”
楊承業沉默了稍許說道:“我們能救他們一時卻無法救他們一世。”
“為什麼無法救他們一世?我們可以給他們田地,讓他們耕種,這樣他們就能安穩的過日子了!”楊明昭說道。
雖然他有了很多成熟的想法,但他畢竟隻有十二歲,還沒有真正經曆過世事。
“小叔叔,像他們這樣的百姓不是隻有幾十個幾百個,而是有幾百萬,甚至幾千萬家,咱們家沒有那麼多田地給他們!”
“而且就算是我們給他們田地了,他們依然無法過上安穩的日子!”
楊承業低聲說道。
他比楊明昭年長十歲,他已經見過很多民間疾苦。
之前在昭武衛,他就見識過昭武衛軍戶的貧苦,雖然楊正山已經清查了昭武衛的屯田,並且重新給軍戶們分了田地,可是他們能擁有那些田地多久,三年,五年,還是十年?
楊明昭問了很多問題,楊承業為他解答了很多問題。
楊正山坐在旁邊拿著一冊遊記隨意的翻看著,有些事情他自然知道,不知他知道,滿朝文武都知道,延平帝也知道,可是為何不改變?
因為改變起來太難了。
難到讓延平帝和朝堂都寧願自欺欺人。
至於楊正山,他從來不認為自己是救世主,也從未想過要成為救世主。
當年他願意幫助遼東百姓,那是因為重山鎮缺少人口,他幫著安置難民,同時也能充實重山鎮的人口。
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如今楊正山就是一個閒散侯爺,所以不想管那些事情。
說他冷血也好,說他胸無大誌也罷,反正他打定主意是視若罔聞。
休息一夜,翌日一早,楊家眾人繼續趕路。
他們趕路的速度不算快,但也在四月初十進入了南疆鎮的地界。
從劍峽府前往南疆鎮隻有一條官道可走,所以當他們進入南疆鎮的地界時,立即就碰到前來迎接的兵將。
“南疆鎮中路參將艾本厚恭迎靖安侯!”
艾本厚乃是興國公曲長空親信,其不但是南疆鎮中路南疆中衛的參將,還是南疆鎮都司衙門的都指揮使。
楊正山親自前來為孫女送親,曲長空無法前來相迎,就安排了艾本厚前來相迎。
兩人客套了一番,艾本厚就帶著楊正山來到了南疆中衛的衛城。
南疆鎮要比以前的重山鎮小很多,所以其隻有四路參將,不過南疆鎮卻有八個鎮標營,其中興國公麾下有四個鎮標營,南疆鎮巡撫麾下有兩個鎮標營,南疆鎮鎮守太監麾下有兩個鎮標營。
之所以會出現巡撫和鎮守太監分權的情況,也是因為朝堂刻意為之。
興國公府世代鎮守南疆鎮,朝堂為了避免興國公府擁兵自重,就用巡撫和鎮守太監來牽製興國公府。
上百年來,這種情況在南疆鎮已經形成了慣例。
南疆中衛的衛城還不錯,城內有不少店鋪和百姓,看起來還算熱鬨。
“衛城狹小,沒有太多的宅子可以居住,就委屈楊侯爺在這裡居住一夜了!”
艾本厚帶著楊正山來到一處宅院門前,笑道。
說是委屈,其實一點也算不上委屈。
眼前這座宅院雖然不大,但也是一座三進的宅院,比之當初在重山鎮,周蘭送給楊正山的那套宅院還大一些。
楊正山笑道:“艾將軍何須如此客套,老夫也在邊鎮做過官將,想當年老夫初入重山鎮,連套像樣的院子都買不起!”
進入宅院,王氏便安排仆從收拾起房屋,其實也沒有什麼好收拾的,房屋內的一應家具都很齊全,並且很乾淨。
而且宅院內還有很多仆人,就連開水都燒好了,顯然艾本厚是早有準備。
楊正山與艾本厚在茶室內喝了一壺茶,閒聊了一會,艾本厚就提出了告辭。
他們會在這裡休息一天,後日再啟程前往南華城。
這一路舟車勞頓,雖然楊家的仆人和護衛都是武者,但這一路走下來也不輕鬆,是該好好休息一下。
艾本厚也知道楊家眾人會感到疲憊,所以也沒有為楊正山開辦什麼酒宴,甚至還特意不來打擾。
當然,不來打擾不代表不儘地主之誼。
艾本厚特意留下一隊士卒守在門外,隨時聽候楊家人的調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