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宜瞬間攥緊了身上的毯子,深吸了三口氣才道:“我不是你的下屬,不想聽你這樣說話。”
陳書淮察覺到她話中一絲委屈,心中微歎片刻後道:“過來。”
這是要抱她的意思。
要是照幾年前,薑宜就算不情願,最多也會說句“我不過去,你過來”。
夫妻嘛,彼此給台階,這事兒也就算了。
可現在她坐在沙發那頭沒動,反而用那種律師特有的公事公辦的語氣對他說:“我明天飛新市,離婚協議的草稿今晚會發你郵箱,如果沒什麼意見就可以安排簽字了,有意見我們再溝通調整。”
陳書淮心裡很不舒服,他強行忽略了後半句話,問:“你去新市乾什麼?”
薑宜沒打算瞞他,“那裡有個木藝工作室,我去看看。”
陳書淮要氣笑了。
他想到二樓他那架昂貴的鋼琴邊上放著一堆薑宜不知從哪兒找來的來的爛木頭和刨子鋸子,就想晃一晃她腦袋看裡麵的水滿了沒有。
“你不當律師,跑去大西北當木工?”
“我喜歡。”
他看薑宜渾身是刺,索性不說了,厭煩道:“隨便你,愛去不去。”
薑宜本來也不是要征求他的意見,於是提醒他記得看離婚協議後,轉身就走了。
陳書淮坐在沙發上冷靜了一下。
他目光掃過地毯上散落交疊在一起的裙子和西裝,眼皮一耷,纖長睫羽蓋住了眼中煩躁的神色。
已經不知道是第多少次了,回到家就是吵架,吵完做,做完還吵。
他本來就是少爺脾氣,無論是以前在家族裡還是在外人前,走到哪兒都被人追著捧著,能讓他委下身段哄的,薑宜已經是開天辟地頭一個,她還非要在他頭上氣焰囂張地拔毛,仿佛他上輩子欠了她似的。
他才不欠她,也不想管她。
陳書淮上樓,看到薑宜背對著他躺在床上縮成一團,不斷傳來吸鼻子的聲音。
她烏黑的頭發散在枕頭上,被兩隻肥胖的金漸層壓住。
那是他和薑宜剛結婚時養的貓,同胎的兩兄妹,兒子叫小胖子,女兒叫真可愛。
陳書淮盯著兩隻貓看了幾秒,兩隻貓也盯著他,似乎沒認出他是親爹,兩雙碧綠的貓眼寫滿了冷漠和無動於衷,毛絨絨的身體緊貼薑宜。
他的腳步頓了好一會兒才越過臥室門口,走到換衣室換上家居服。
在書房坐下,打開電腦。
回複了幾封郵件後,陳書淮給秘書撥去了電話。
“儘快安排個去新市的行程,不用發給太太。”
“真理都藏在老話裡,這婚姻的真理,你猜是哪一句?”
薑宜撐著頭,坐在貴賓候機室裡,和將單身進行到底的好友羅鵲閒聊。
羅鵲不像薑宜敢大膽炒掉工作又有富豪老公兜底,身為大廠中層螺絲釘,她在工作時間接通薑宜的電話已經屬於舍命陪君子,回答的話也嗯嗯啊啊地敷衍:“至親至疏夫妻?”
薑宜閉著眼,遲緩地消化了一下她口中的話,“也有道理,但我想說的是門當戶對才是最重要的。”
羅鵲在那邊“哎喲喂”了一聲,打趣她:“你可知足吧,你家陳少爺可是多少人的夢中情人,你以前不是說能睡到他就此生圓滿了嗎?”
“我說過?”
“當然啊,高二期中後大掃除,你忘了?你提溜著半桶臟水在走廊上追跑打鬨,哐就往人帥哥身上撞去,直接把他aj和勞力士給泡了,陳少爺還啥也沒說呢,你先嚇哭了,人家還幫你擦眼淚,哈哈哈。”
薑宜也哈哈笑了兩聲,羅鵲察覺到不對勁,問:“哎,你不是喝酒了吧?”
“喝了兩口。”
“大姐,你有沒有搞錯,你早上喝酒?”
“從昨晚開始喝的。”
“我靠,陳少爺沒阻止你?”
“他不管我,我也不用他管。”
是傻子都知道他們倆吵架了,夫妻哪有不吵架的?
羅鵲一邊穩住薑宜,一邊給陳書淮發消息,但對方是大忙人,半天沒有回複。
羅鵲隻好讓薑宜掛著語音直到她上飛機為止,心裡也直犯嘀咕。
雖然陳書淮又帥又有錢,但一年來沒幾天著家,人也老是找不到,這都第幾次了
薑宜一上飛機就睡著了。
一般她喝酒後是不做夢的,可這一次,在飛機平穩飛行時沉穩的轟鳴聲中,她罕見地夢見了羅鵲口中那次大掃除。
高二期中結束後是一片輕鬆的氛圍,大掃除跟玩兒似的,教室裡放著流行歌,大家一邊洗抹布拖地一邊跟唱,鬨成一片。
那是她第一次見到陳書淮。
他是國際部的學生,穿的校服也很不一樣,是西服樣式的,裁剪得當,站在走廊一群穿著藍白運動服的學生裡如鶴立雞群。
如果不是被老師特意叫過來,他本不該出現在這棟教學樓。
薑宜撞上陳書淮的時候還以為撞到了麵牆,整張臉都埋進了他的胸口。
一瞬間,整個走廊五間教室如開水沸騰一般,所有同學都衝出來圍觀,起哄,吹口哨。
在一片令人臉紅耳赤的哄鬨中,陳書淮扶起她,聲音清朗又溫和:“同學,你沒事吧?”
他太高了,那時她得仰著頭看他。他又長得太好看了,她不敢看他。
那是多浪漫的一幕,可惜薑宜隻沉浸在把他那塊天價機械表泡壞的恐懼中,站在原地發懵,眼淚什麼時候跑出來都不知道。
夢裡陳書淮要給她擦眼淚,修長白皙的手指拿著紙巾緩緩靠近她的臉頰,近得讓她能看清楚他清透乾淨的指甲和上麵的小月牙。
薑宜卻忽然反手把他推開,然後開始質問他:“你現在知道給我擦眼淚了,昨天我在家哭你怎麼不給我擦!”
然後她就看見陳書淮那張俊秀漂亮的臉瞬間變色,冷淡又欠打地說:“你脾氣比狗屎還臭,我才不擦!”
薑宜從夢裡氣醒了。
睜眼一看才知道飛機剛好落地,一打開手機,幾十條微信,全是陳書淮私人微信號發來的。
她根本沒看他的信息,隻給羅鵲報了個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