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酒的感覺並不舒服,哪怕意識沉進了黑暗裡,薑宜仍沒能安穩地睡著。
她閉著眼,大腦昏沉,思維也斷斷續續,亂七八糟的思緒在腦海中交織,像有一台飄滿雪花的電視機擺在腦海裡,來回播放著混亂無序的記憶片段。
過了一會兒,薑宜勉強睜眼,發覺自己正坐在一輛車上,被一個男人抱在懷裡。
他將她抱得很緊,扣在她腰間的手臂富有力量,穩穩地將她的身體托住。
幾乎凝固的思維艱難轉動片刻,薑宜無法想起是誰把她帶到車上。
酒精的後勁兒使她有些脫力,連支起身體的力氣都沒有。
陳書淮低頭,發現懷裡的人微微睜開了眼睛。
濃黑的長發有些淩亂,半垂著眼皮,醉意濃重的眼裡泛起細碎的光,秀眉也皺了起來,唇瓣緊緊抿著。
隨後,他聽見她虛弱又帶著明顯慌張的聲音:“這是去哪裡?”
薑宜伸手焦急地找自己的包,試圖掏出手機給羅鵲打電話。
陳書淮按住她亂動的手。
“是我。”
清冽沉穩嗓音在耳邊響起,是熟悉的聲音。
薑宜抬頭,目光迷蒙。
視線內是男人線條利落的白皙下頜和淡色的唇瓣,稍微上移,視線對上黑沉的眼眸。
真的是陳書淮。
她眉眼間的警惕瞬間散去,渾身泄了力般靠在他肩上,再次閉上眼。
“是你啊你抱著我乾嘛?”
陳書淮沒放開她,反問道:“你看看你自己現在坐得直嗎?”
薑宜的確沒什麼力氣,說話也隻是小聲呢喃。
“還不得怪你,你今晚把我架在那兒,那些人排著隊來敬我。”
陳書淮氣笑了,“所有人都看得出我在幫你擋酒,你偏不要。”
車駛過減速帶,車身輕微震動。
薑宜身子微微一滑,額頭抵上陳書淮的頸窩,柔軟的黑發拂過他耳畔。
“你要是把我那份也喝了,桌上那十八瓶酒有十瓶都得灌進你胃裡。”
陳書淮微怔,失笑:“你沒必要擔心這麼多,我有分寸。”
薑宜心裡自然也知道他出於好意,閉著眼嘟囔了句:“好吧,謝謝。”
陳書淮轉頭,看向車窗外斑斕的午夜街景,片刻後才開口,似有所指道:“我不需要你謝我,你能明白我的想法就夠了。”
懷裡的人卻半天沒有回應。
他低頭,見她睫羽低垂,呼吸平穩,胸口緩緩起伏。
睡著了。
陳書淮還記得,薑宜開始工作時非常討厭酒局,時常跟他抱怨。
不知什麼時候,她就不再提這件事了,也不知什麼時候,她已經能在舉杯時熟練地低人一分,場麵話信手拈來。
她難道不知道,隻要跟那些人提及他的名字,她的酒杯就可以永遠放在最高處嗎?
陳書淮伸手將她散亂的頭發從臉側撥開,露出那張安靜漂亮的睡顏。
他心裡很清楚,薑宜是知道的。
可她不樂意做這種狐假虎威的事情,寧可自己咬牙撐著。
這世上,他就沒見過比她更倔的人。
手機忽然震動,是方秘書發來的郵件。
“老板,這是王山的資料。他從前年開始在as證券任職,十多年來卷進過很多場辦公室醜聞,這些醜聞最後都不了了之。我們集團下有五個在港上市公司聘任的券商是as證券,王山都在項目中掛名。”
陳書淮一一看過方秘書整理的資料後,給方秘書打了個電話。
他壓低了音量,沒有驚醒懷裡的人。
方秘書打聽消息有很多渠道,自然也從中聽說了王山騷擾薑宜的事情。
陳書淮在電話裡說得含蓄,但他心領神會,相當明白自家老板想要的是什麼效果。
as證券的母公司是位於華爾街的老牌金融公司asgrou,陳氏集團這種上世紀在北美起家,產業遍布金融、地產和製造業的大巨頭自然是asgrou的核心客戶。
說白了,陳書淮就算說王山的發型讓他看不順眼,as證券都必須夾著尾巴把人按照他的意思處理了。
甚至單單是被陳氏集團點名這種消息傳出去,都能讓王山連接盤的工作都找不到。
薑宜睡醒時,車已經停在車庫裡。
駕駛位空蕩,司機鄭哥已離開,陳書淮的手臂還環著她的腰,空出來的手正在滑動手機屏幕,裡麵是一封又一封待閱的英文郵件。
車內的頂燈調到最暗,手機屏幕的亮度也近乎拉到最低檔,微弱的光線隱晦地描著男人優越的側臉。
也許是事務繁多,他眉眼冷淡,多了幾分壓迫感。
“到了?”她感覺自己像是睡了很久,酒也醒了不少,“現在幾點?”
陳書淮目光從手機上移開,見薑宜還一臉睡意,說:“兩點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