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會兒過後,她眼中的光芒散去,她的身體不由自主的往後退了幾步。
片刻的喘息之後,她向維克托微微欠身,說道:“祂,已經看到了。”
維克托點了點頭。
他的神情頗為惆悵。
這種神情,他從不露於人外。
那對於他的統治來說,很有危險。
但唯獨在老嫗的麵前,他可以稍微展露一些,而不用太擔心。
一方麵,老嫗不會透露出去,也不會成為他的敵人。
另一方麵,也唯有老嫗,才知道他承受著怎樣的壓力。
關於整個靈族的命運的壓力。
“預言……預言……嗬嗬,您可知,我以前是最不相信命運的嗎?”
“如果我相信命運,我會向命運低頭,又怎麼會有今日的維克托呢?”
他是在對老嫗說話,但又像是喃喃自語。
他有資格這麼說。
最初之時,他真的隻是一個雇傭兵。從微末中殺出來的維克托,直到功成名就之後,他才找回姓氏——或者說他的姓氏才找上他。
在此期間,他有太多次即將身死的時刻了。若不是不信命,無論任何時候都保持頭腦的冷靜,又不失拚命的熱血,他早就在那無數次的命懸一線中,真的丟掉性命了。
他怎會認命呢?
老嫗懂,卻含笑道:“或許,這就是您的命運呢?您命中注定,就是要帶領我們一族的。過去的苦難,都是命運給予的饋贈……”
“嗬嗬。”維克托冷笑著,“命運、命運……難道說,高貴偉大的靈族,最後的命運要靠人類來判決?”
“就憑那些人類,他們也配?他們這個種族,是如此的卑賤、愚昧。在他們的身上,看不到理性,看不到智慧。他們從眾、他們盲目、他們如此容易被控製……看看科摩羅底層的那些奴隸,一多半都是他們!他們就隻配當奴隸!什麼時候輪得到這個劣等種族稱王稱霸?”
“他們那可笑的帝國,擁有那麼龐大的疆域,統治起來卻像是個臃腫的僵屍。低下的治理能力,簡直不像是這個時代應該有的樣子。銀河的霸主?我從未見過在這一萬年之間,被各方勢力到處襲擊的霸!可笑至極!”
維克托罵罵咧咧的,數落了人類這一種族的諸多不堪。
老嫗在旁邊,隻是安靜的聽著。
待到維克托發泄完之後,老嫗才輕輕的開口:“但是,他們的數量,無窮無儘。”
“嗬,隻是無窮無儘的奴隸而已。”
“他們之中,也有許多英雄。他們有他們的帝皇。”
講到這裡,維克托不說話了。
帝皇啊……這又有誰敢否認?
那尊屹立在亞空間之中,跟四尊邪神可以分庭抗禮的存在,可以恐懼,可以痛恨,但卻無人能夠忽視、可以否認。
進而說人類之中的英雄……靈族的海盜團,在外麵對人類帝國進行劫掠,跟人類可是打過許許多多的交道的。多數情況下,黑暗靈族,總是能夠憑借他們出色的技術,神出鬼沒的行動,獲得優勢,拿到他們想要的戰果。
可他們也不是真的百戰百勝。也時常有翻車的時候。
或許是黑暗靈族自己失手了,但也絕對不缺乏,人類之中出現某些所謂的‘英雄人物’,力挽狂瀾,拯救戰局。
“更何況,他們中,又有可能要出現一尊新的神靈了。”
老嫗又是一句輕聲的補充,讓維克托更加不安。
他左右的踱步,忍不住問出了蠢問題:“您真的能確定嗎?確定那一切?”
“不能。”老嫗一攤手,說道:“我們早有討論不是嗎?預言啊,這東西,我們隻知道一定會應驗,可誰也不知道,到底要怎麼應驗,又是以什麼方式應驗。”
“或許我們想錯了,血咒家族才是對的,就是很簡單的,那位人類的帝皇,與他那位注定蘇醒的兒子,就是應驗著。”
“也有可能末影家族才是對的,那位人類帝皇仍舊還算不上真正的神,他還沒有將他賴以飛升的整個種族,就此獻祭掉,成為真正的亞空間之神。最年輕的邪神,仍然是我們恐懼的色孽。我們要追尋的,是某位色孽之子……”
“也有可能我說的是對的,那位已經在亞空間之中占據了一個生態位,未來恐怕會更為成長的風暴之神,才是最年輕的。他那已經誕生的兒子,就是決定一切的人……”
“甚至,或許我們都是錯的。”
“但是,沒有關係。”
“我們有足夠的力量,可以每一條路線都嘗試一遍。”
維克托忍不住道:“摧毀羅伯特,或者摧毀顧航的聯盟,殺死他的兒子,或許可以逆轉預言?”
“所有嘗試違反預言的人,總會以另一種他們更不想的方式,讓預言應驗。”
“呼……”維克托長歎一口氣,最終沉默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