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琇佩吞吞吐吐說出挽留的話,君晟倒是沒有拒絕。
剛巧季綰端著托盤走出,托盤上除了泡好的花茶,還有一碟水晶糕。
得知母親要留君晟在家中用飯,季綰不打算再繞彎子,“大人上次的提議,還作數嗎?”
問話時,她垂眸斟茶,手指輕顫了下。
茶麵泛起大的漣漪。
注意到這個細節,君晟不露聲色,“何事?”
“大人七竅玲瓏,應是猜到了,沒必要為難我。”
季綰雙手持盞,遞到君晟麵前。
君晟接過,食指輕點盞壁,“姻緣大事,需謹慎為好。”
意思是,不可草率成婚?
怎有種趁火打劫的意味兒?
明明是他提出想要做名義上的夫妻。季綰板起臉,擺明態度,“話說到這個份上,啞謎就不講究了,還請坦誠相待。”
話落,明顯捕捉到男子嘴角微揚。
顯然是記得這件事的。
季綰趁熱打鐵,“我與大人若是成婚,是各取所需,形同虛設,你知,我知。”
她需要一時的庇護,躲避豺狼覬覦,而君晟需要這樁婚事抵禦唇舌暗箭,他二人之間是地地道道的各取所需。
與沈栩的定親婚書已廢,需以君晟的名義重寫,再過請期,才可親迎成婚,其中繁縟之事甚多,季綰不想再去費心,隻想得到一句承諾。
亦是君子之約。
“他日有變,與君兩散,君當信守承諾,放我離去。”
經過差點被二皇子強奪的事,季綰意識到在無法自保前,需要借助外力防身。
剛好,身邊有君晟這個外力。
名義上的夫妻,若來日有變,相信以君晟的身份,是能做到體麵收場的。
季綰說出心裡話,靜等對方答複,比自己想象的要坦然一些。
茶霧縹緲,滿溢清香,遮擋住男子的眉眼,一個“好”字,從那淡色薄唇吐出。
得到了想要的答複,季綰暗自唏噓,有種扁舟入海即將承受狂浪的未知感,“還有,大人說我需要曆練,那我可否厚顏相求,拜大人為師?”
拜君晟為師,無論見識還是本事,都能得到提升,就不知,這位天子近臣是否願意照單全收。
君晟看向她,沒有立即應答,少頃,玉指輕點茶盞,“想跟我學什麼?”
季綰會意,提壺為他添茶,“本事。”
“護人的本事還是害人的本事?”
“都可。”
生平第一次被趁火打劫,君晟搖了搖手中茶湯,唇角浮現笑痕。
熱氣騰騰的水餃被端上石桌時,月沒參橫,街衢上隻剩更夫兩人為伴,敲響四更敲鑼——
“咚咚咚咚。”
得知女兒答應了婚事,夫妻二人歡喜大於憂慮。
乘龍快婿是喜,門第差距是憂。
縱使君晟身份有變,可終是輾轉在貴胄中,頗多講究。
天快亮時,何琇佩合上臥房的門,“大戶人家極為看重合婚納吉,咱們拿不準綰兒的生辰八字,算不算行騙?”
季硯墨換了一件褂子準備出門,“又不是與太師府議親,哪有那麼多講究?合婚納吉已過,以為夫對沈家人的了解,他們不會多花銀兩去做重複的事,最多改個婚書。彆多想了,顯得咱露怯。”
君晟離開時,留下一名女護衛,名蔡恬霜。
一同前來的陌寒叮囑道:“日後,你就跟著季娘子,要聽從調度。”
蔡恬霜點頭如搗蒜,捧著盛水餃的盤子越過兄長,跟在季綰身後,走哪兒跟哪兒。
季綰拿出一床被子鋪在東廂西臥,看她輕裝前來,想著天明後帶她去趟布樁,扯布做幾身衣裳。
蔡恬霜剛滿十五,梳兩個麻花雙平髻,水靈靈的人畜無害,季綰都不知是誰要保護誰。
“你會使窩弓嗎?”
“回姑娘的話,不常用。”蔡恬霜放下盤子,舔了舔嘴上的油汁,拿起窩弓隨意射了出去。
看著正中靶心的箭矢,季綰失笑,“女俠,喚我季綰就好。”
君晟算是送了她一個入門的小師父。
喧闐褪儘的長街,疾馳而過的馬車微晃,珠簾拂動,君晟靜坐其中,翻看著從季家拿到的聘書。
季綰和沈栩的定親聘書。
明媒正娶,三書缺一不可,如今已過聘書、禮書,就差正式婚娶的迎書。
看著聘書上麵女子的生辰,君晟執筆修改。
隨後扔進火盆,隨著燃燒的銀骨炭一同殆儘。
“陌寒,重備聘書、禮書,隨加碼的聘禮一同送去季家。”
駕車的陌寒應了聲,不日就將聘禮送至季家。
季硯墨看完聘書和禮書,笑得合不攏嘴,沒有發現異常。
大婚暫定在鄉試後的第三日,還有一整月。
來送聘書的陌寒狐疑,不懂大人為何要他對季姑娘的生辰做手腳,明麵上生辰未變,遇水則會變成另一個生辰。
足足相差四十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