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恩原本失神的貓眼驟然清醒,就像是有人在他頭頂上潑了一盆冰水。
他有些僵硬的轉身,麵對那個孩子。生劈水鬼都不眨眼的男人,此時卻不太敢與那雙幼童的眼睛對視。
在藍恩的心裡,他是欠債人。
“嗯,我、我這身棉甲需要縫補,我來找一個手藝夠好的裁縫。”
男孩好像猛地開心了一下,“好裁縫?我媽就......不,我認識一個奧瑞登最好的裁縫!我可以帶你去!”
說著,男孩快步走近年輕人,給他引路。
藍恩亦步亦趨的跟上去。
在濕滑的木板路上,男孩全然不見昨晚酒館角落裡的怨恨。
他“吧嗒吧嗒”的歡快跑跳著,因為缺乏營養而頭大身子小的軀體,讓他像是個行走的不倒翁。
藍恩看的很清楚,在這段路上男孩幾次想要開口寒暄,但嘴巴開合幾下之後,還是訕訕的放棄了。
對於孩子來講,討好的笑容倒好說,但是諂媚的話真是難以說出口。
又過一會兒,在察覺到藍恩其實也沒有說話的意思之後,男孩很是大舒一口氣。
像是免於寒暄,對他是種大好事。
連帶著腳步更加輕盈歡脫了一些。
——很真實的社恐了。
而走到一間木屋附近後,這男孩才像是終於麵對了不得不做的任務。
“大師。”男孩鼓起勇氣磕磕巴巴著開口。
“雖然我跟她沒關係,但是這個裁縫的手藝真的很好,就算是補丁也能打得又結實又漂亮!”
“您總不能一直穿著盔甲生活吧?我覺得要是在她這做幾件常服,那肯定是成年累月都穿不壞,太值了!”
“您在這敲門,我先走了。”
門裡的人似乎已經聽到了動靜,過來開門。而小男孩懷特則轉身就急匆匆的離開。
不一會兒就消失在了木屋的拐角。
眼前的門吱呀打開,一個麵色難掩疲憊消瘦的女人站在裡麵。
那是懷特的母親。
“艾倫長老已經通知過我了,你的棉甲昨天也是我帶著幾個同伴縫上的。用的還保險嗎?”
眼前的農婦見到藍恩,立刻強打起精神,笑著迎他進屋。
屋子大小在奧瑞登算是正常,地麵的木板也很乾淨。
不難想象這位農婦對於維持家庭環境所付出的努力,即使是家裡沒了男人。
就是家具方麵,因為驟降的家庭勞力而顯得十分空曠。
想必已經賣出了一些。
年輕人感覺自己在第一次麵對怪物時,心裡都沒這麼緊張。
因為他當時問心無愧,隻為勝利。
但現在......
“很、很好,水鬼的爪子掛爛了幾處地方,但是腹部那個縫口始終沒問題。很棒的手藝。”
“是嗎,那我就放心了。”
懷特的母親上手幫藍恩脫下了棉甲,準備開始修補。
藍恩身上還剩下熊學派甲胄的馬褲,還有上半身的亞麻內襯。
“剛才在門口,是不是有個孩子在推薦你多做幾件衣服?”
農婦到牆角的櫃子裡翻針線活的工具,一邊向藍恩問道。
“嗯,一個男孩,他說他並不認識你。”
“哈哈,那是我的兒子,我叫唐娜。”
懷特的母親十分開朗的笑著說:“請您原諒他吧,他隻是想多給我攬點輕鬆的活乾。陌生人的建言可比賣家親戚的推薦管用得多......他大概是這麼想的吧?哈哈,機靈鬼!”
“當然,您如果真的需要幾件衣服,我也非常歡迎。畢竟女人去漁場乾活,哪怕隻是幫忙,我也有點吃不消了。”
藍恩抿著嘴點點頭。
他那雙貓眼仍舊在這個堪稱一貧如洗卻乾淨整潔的家裡掃視著,眉頭皺到抹不平。
“我會的,我、我需要很多套衣服,畢竟我這種人難免穿的很費。但是,唐納夫人......”
“長老和村子,難道就沒有幫過你嗎?”
獵魔人發出了尖銳的質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