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崩地裂般的一聲巨響,整個列車搖晃,所有燈光跳閃著熄滅,黑暗降臨。
路明非就地一滾,手裡已經攥了一把符籙了。
召喚兵馬,釋放防禦法術,閉目感知。
路明非作為一個從社會底層中摸爬滾打出來的野生法師,他這一套標準連招隻能用一氣嗬成來形容,接下來,他會根據自己的直覺使用針對性的魔法。
對於那些禁忌的黑暗知識,他向來不會吝嗇傳播給彆人,但這從戰鬥和痛苦中養成的經驗他卻一個字都不會多說。
“彆緊張,路明非。”完全的黑暗中,有人輕輕說。
所有燈光重新亮起,仍舊是那列豪華的火車,仍舊是那張真皮沙發,可是古德裡安教授和芬格爾都不見了,芝加哥火車站夢裡看見的那個男孩端坐在沙發上。
路明非從地上爬起來,收回了自己的兵馬,嘟噥道:
“怎麼還學會嚇人了,你是來收取我的那四分之一的生命嗎?”
男孩優雅淡然的精致小臉上出現了一絲錯愕:
“什麼?”
路明非看見男孩的表現,心中有一根弦猛地繃緊!繃到最緊!
他的內心止不住的顫抖,止不住的開始祈求,強笑道:
“我們在那個奧丁的秘境不是交易過一回了嗎?你收取我四分之一的生命,幫我逃離那個秘境。”
不知何時,外麵不再是漆黑的夜晚,火車正高速奔行在浩瀚的冰原上,素白且泛著微藍的冰層覆蓋了直刺天空的山,天空是濃鬱如血的紅色,暴雨滂沱,每一滴水珠都是鮮紅的,沿著車窗往下流淌。
就在那座冰峰頂上,圖畫上那隻巨龍靜靜地趴著,雙翼一直垂到山腳,濃腥的鮮血染紅了整座冰峰。
成群的人正沿著龍的雙翼往上爬,爬到頂峰的人圍繞著龍首,他們以尖利的鐵錐釘在龍的顱骨上,奮力敲打鐵錐的尾部,每一次鑽開一個孔,就有白色的漿液噴泉般湧出,片刻就蒸發為濃鬱的白氣,那些人歡呼雀躍,喊聲震天。
窗外是如此瑰麗而雄壯,充滿血腥與史詩感的畫麵,而車廂裡的氛圍壓抑到了極點,兩人雙雙沉默,無心欣賞這傳說中的場景。
男孩雙手放在膝蓋上,正襟危坐一言不發,精致白皙的小臉蒙上了一層陰霾。
路明非從來不是一個蠢人,現在的氛圍,男孩現在的神態,他上一次的表現;一些他不願意麵對的線索已經不由他控製的開始鏈接成完整而嚴密的邏輯。
理智的弦繃的更緊了,發出不堪重負的,恐怖的咯吱聲!
還差,還差最後一句話!
路明非囁嚅著,上下嘴唇仿佛有幾千斤重,始終無法開口問出最後那一句話。
他不知男孩是否與他心意相通,也不知道他是否在猶豫,過了一會,沙發上的男孩歎息了一聲,還是說出了那句路明非不敢問出口的答案:
“我還沒有與你交易過啊。”
弦,或許是斷了罷。
嘻,是了。
第一次的男孩不是第二次的男孩,第二次的男孩是第三次出現的男孩,後麵出現的男孩才是真正的男孩。
已經顯露的,被塵封隱藏了的,原本壓根不存在的,無數記憶開始崩解,重鑄,雜糅!
路明非的主觀意識就像站在開閘的水壩,隻能哀嚎著目視著所知的一切奔湧而出。
為什麼他的理智值會出現問題?
為什麼沒有與外神和舊日支配者存在的地球故鄉仍然能輕鬆無礙的使用神話魔法?
為什麼他那麼湊巧遇到多年沒有出現過的秘境?
第一次出現的男孩是誰?是什麼東西?
還能是什麼東西?
當然是他剛回來到地球之後,理智回歸之前,失聲喊出的第一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