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鉑館內,連帶路明非一共有四十五人。
在儀式真正開始之前,所有人都覺得這隻是路明非的又一次癔症。
這些扭曲怪誕的行為,對這個剛入校的“S”級新人來說實在太正常不過了。
他在剛剛入學時就忽然昏倒,當著心理輔導和教授的麵跳樓,在眾目睽睽之下失聲尖叫,在人命關天的緊急任務時滑稽的表演。
即使他真的是高貴至極的“S”級血脈,即使他真的擁有與校長相同的“時間零”,他的歸宿也應該是被切掉腦葉白質後送到某個夏威夷上的小島被當成研究器械使用。
作為社會生物的同理心與道德提醒著所有人,這樣的行為是殘忍無情的,但無論承認與否,在卡塞爾學院每個人的內心深處,或多或少都會存在著這樣陰暗,殘虐的念頭。
但在這個裝潢華麗的安鉑館內,所有人上述一切對路明非的看法,在這個渾濁晦暗的危險雨夜,徹底改變了。
在潔白的餐布上,隻有路明非點燃的三根線香散發著微不可察的光源。
這光源是那麼的微弱無力,它隻能映照出路明非蒼白而愉快的麵容,以及他那雙在光源下仍然幽深的眼睛。
雨雲遮擋住了月亮的光芒,天上地下沒有一絲光源施舍給寬敞的安鉑館。
有人實在忍受不住這詭異的寂靜與黑暗,掏出手機想為自己的視野多提供一絲光源,但當他們真的要觸碰到電源鍵時,不知從何而來的恐懼又讓他們放棄了打破這個氛圍的想法。
哪怕他們覺得他們將要溺死在這片黑暗裡,也隻能靜靜的凝視。
凝視著那處唯一的光源。
線香旁邊的路明非。
在場的所有人都覺得他們自己也瘋了。
因為隻有一張蒼白的臉被照亮的路明非,他的頭顱在不斷的扭動,平移,旋轉,就好像,就好像……
就好像被黑暗遮蔽著的並不是人類的軀乾,而是什麼蠕動著的,膩滑的,畸難以言狀的畸形之物,而那蒼白的人臉,不過是類似鮟鱇魚頭上用來吸引獵物的燈籠一類的東西。
由於這個想法實在太過瘋狂,所有人都隻能把它小心翼翼的隱藏在心裡,以防止被彆人誤認為是和路明非一樣的瘋子,他們因此變得沉默而疏離。
路明非並不在乎這些。
他的手本能的結成法印,他的腳踏著罡步,他的口中仍然頌念著無法理解的囈語,而他的精神已經飄蕩到無窮高,無窮遠之處。
路明非的時間感與空間感鈍化到了極致,仿佛墜入了最深沉的夢境,哪怕一萬年過去也仿若一瞬。
不知過了多久,路明非忽然覺得有什麼東西抓住了他的頭皮,然後急速的下墜。
他知道,他的通神術可能是成功了。
路明非本來還按部就班的記下了每一個安鉑館內每一個學員的位置和名字,以防止衝撞“中黃太乙仙君”的聖駕,但當他真的意識回歸睜開眼睛之後,他發現他剛剛的行為是多餘的。
這位偉大的“牧羊人之神”“不可名狀者”“深空星海之主”絲毫沒有隱藏行蹤,故弄玄虛的意思。
在完全無光的環境下,安鉑館的二樓正中心浮現出一個閃爍著碧綠色光芒的人影,牢牢吸引著在場所有人的注意力。
祂的周身環繞著神聖的光暈,隻能模糊看見的有這綠色褶皺的身體,破爛的罩袍緊緊包裹著他的全身,除了裸露在外的人類的頸部與頭部,而祂的麵容在碧綠色光芒的照耀下模糊不清,隻能看見一雙沒有瞳孔的綠色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