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踏出幽木穀的第一步,身後忽然傳來一聲淒厲的慘叫,那聲音劃破天際,直插雲霄。
我從未聽到過這樣的慘叫,從我記事起就沒有聽到過。
須臾之間,西邊的天幕濃雲滾滾,山雨欲來。我以閃電的速度躲進了旁邊的石屋。都盧依說過,遇到烏雲,趕緊躲起來,不要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沙棠醉身上,這東西不是萬無一失的。
世間萬物,此消彼長,水能載舟,也能覆舟,就是這個道理。
真是天助我也,幸好有這麼一間石屋。
怎麼會有這麼巧的事,我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風雨過後,我看到族長莫都爾倒在血泊中。他吃力地抬起枯瘦的手,又放下去,我知道了,他在示意我過去。
我俯下身,看著慘不忍睹的莫都爾手足無措。
半晌,莫都爾交給我一個重要的任務:“帶上……小問號逃吧……永遠……不要回來。”
他說得斷斷續續,隨時都能咽氣。這是我們最尊敬的族長,我心中難掩悲痛,可是我不能答應他的請求。
“不,我要回來,這是我熱戀的故鄉!”
“彆……孩子……不要回來……永遠也不要……告訴小……”
“族長,我是赤焰傳人那薇兒啊,赤焰在,我就在!”
族長的手垂下去了。他的話還沒有說完,他最記掛的小問號也沒有出現,他可能還沒有聽到我說的話。
族長費儘了最後一絲力氣,也沒有等到我的承諾,他死不瞑目。
沒過多久,族長深陷在眼眶裡的大眼睛上麵起了一層灰色的薄霧,慢慢地失去了光澤,我知道,這灰色會慢慢地加深,直到變成黑色。
徹底失去體溫的火浣鼠的眼睛才會變成黑色。
我們是與火共生的族群,眼睛雖然有大小和顏色之分,但都像赤焰一樣明亮。我們生氣的時候,甚至能從眼睛裡噴出火焰,隻是顏色會有不同,我見過都盧依生氣的樣子,她的是藍色的,而我,會是紅色的。不過,我們很少這樣做,因為我們學會了控製自己的情緒,這是我們隱居在幽木穀的必備能力。
灰色的薄霧,是我們判斷火浣鼠失去生命的重要依據。
“族長——族長——”
我差點崩潰了,這是我第一次離死亡這麼近。我開始責怪自己,聽到那一聲慘叫我就應該去看個究竟的,我為什麼會躲藏進旁邊的石屋裡。
或許我衝出去之後,會有不一樣的結局。
這究竟是誰乾的!!!
我對著遠處連綿起伏的青山發出一聲又一聲的呐喊。
青山無言。或許他看見了誰罪惡的黑手曾伸向幽木穀,伸向莫都爾,可是他不會回答我。
沒有誰能回答我,就連山穀的回音也沒有,整個幽木穀似乎靜止了,風聲也消失了,甚至一整個夏天都在我耳邊聒噪的蜩兒也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