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七掃過虞家眾人的眼,忽然笑了起來。
她纖瘦的身體裹在黑狐大氅中,黑與白,那般分明,一如她遠比常人漆黑的瞳,黑如深淵,又那般明亮。
再沒什麼能遮住她的眼,使她迷失、迷惘。
“我能去哪兒?我是陛下親封的明華郡主,我自是向高處去。”
“而你們,就呆在你們的爛泥潭裡,慢慢發爛、發臭……”
三七微微彎下身,凝視著他們。
鬼氣所化的泥沼已繞上了虞家人的身,不幸和厄運將他們鎖定,他們全然不知。
“虞閔文,你當你後麵那些大儒真籍是誰給你尋來的?”
“虞閔武,你的腿是怎麼斷的,你不清楚?大夫都說你必定殘疾,你現在卻能行走如風,你真以為是老天垂簾你,給你的奇跡?”
“還有你,虞棠。”三七緩緩勾起唇:“一句謊話要千百句來圓,沒了我,你向博遠侯府撒的那些謊,可怎麼圓啊?”
三七的每一字都似針一般,紮的他們心慌、紮的他們驚疑。
不、一定是虞三七在嚇唬他們……
這些事和虞三七又能有什麼關係?
三七跟著燕度走了。
她現在雖是郡主了,但的確身無分文,無家可歸。
“少將軍願意暫時收留我嗎?”她大方的詢問。
燕度對上她黑白分明的眸子,手蜷緊了一聲,他自然的避開對視,沉沉嗯了聲,又恢複了平日那冷淡不近人情的將軍樣。
偏巧少將軍無處安放的視線與李公公對上,李公公一張老臉都笑出褶了,眼神曖昧的讓燕度想替他抻抻皮。
“明華郡主安心回將軍府上休養,我先隨李公公回宮複命。”
燕度說著,頓了頓,看向三七,放輕了語氣:“安心,陛下那邊,不會責罰。”
三七今日斷親之舉,在以孝治天下的大乾朝是非常出格的。
甚至燕度今天公然站在她這一邊,明天早朝都免不得要被禦史一頓口誅筆伐。
但他什麼都沒說,隻讓三七安心。
“郡主!咱們快回府吧,”一個少年模樣的親兵過來,他笑起來一口虎牙,很是自來熟,幾句下來,三七就知道他叫南潯,家住某某家中幾口人幾隻貓狗。
坐上馬車,三七用大氅裹緊了自己些,大氅上屬於燕度的體溫好似一直都在。
她打斷了三七的喋喋不休:“彆叫郡主了,興許明天我這郡主名頭就要被收回了。”
“不會的,少將軍說不會,肯定就不會,郡主你安心啦~”
“不會嗎?那假傳聖旨呢?”三七目光亮的驚人。
南潯卡殼,驚訝道:“郡主你、你怎麼發現的?”
三七早就發現燕度來時手上握的有聖旨了,但他並未展開宣讀,而是口諭糾詔。
她死而複生發生在他走之後,故而燕度入宮幫她討債,陛下降下的聖旨定不會輕饒了虞家,欺君罔上,殺頭抄家都不為過。
可她也注意到了燕度之前眼中一閃而過的懊惱。
他是想替她報仇,不曾想她真活了,然後他又擔心她依舊舍不下家人,所以擅自改了詔令?
真是……膽大包天。
隻是……
三七一雙美目閃過深思。
她至今依然沒想明白,自己和這位少將軍究竟何時有了交情。
能讓他為她,做到這種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