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飛凡沉默,將手中染血的斬柴刀擦拭了一下後,收到了腰間,一副深沉的樣子。
聽到霍青說要迅速拿下縣令和五大家族的首腦,並交由城中百姓處置,這位看似老實巴交,並無半點城府的農家青年,竟沒有半點意外之色。
頓了頓後,微微開口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梁王的目標隻在礦山,至於誰做縣令,誰執掌鳳陽,其實都不重要。而開發那座巨大的礦山,需要極大的人力和物力,鳳陽城便不可亂!梁王仍需要這些百姓作為勞動力,我們攻下城池,若隻是一座空城,便失去了根本上的意義。”
“你想要的籌碼,不隻是這座城池,還有城中的數萬百姓。陳縣令這些年肆意搜刮民膏,已然引來眾怒。他若落到百姓手中,就必死無疑。而你正好可以利用這點民憤,借他們之手殺死縣令和五大鄉紳。如此一來,梁王的人死於城中百姓手中,便相當於被迫和你捆綁在一起,是嗎?”
霍青訝然,意外於武飛凡此時所說竟與他心中不謀而合。
從製造鳳陽五大家族的內亂,到搶劫許家金庫散發到東城百姓手中,並大肆舉兵攻城。
霍青實際上都是在運籌一個謀略,除了是要將鳳陽城占為己有之外,第二個目的,便是要徹底綁牢這些百姓。
將許家的金銀強行發到百姓手中,可以讓許家的怒火宣泄到百姓身上,進一步製造五大鄉紳與百姓之間的對立。
民情激憤到一定程度後,便會徹底爆發。
屆時攻城,百姓就不會站在官府一邊。
計劃已經成功了大半,接下來要做的,不外乎就是把縣令和五大鄉紳交給百姓來處理,並將他們的資產分發給百姓。
如此“恩威並施”之舉,便是霍青意圖籠絡民心,捆綁鳳陽百姓的手段。
故而,霍青此時揚言要公審縣令和五大鄉紳,便不覺奇怪。
“大郎,懂我?”
霍青露出一絲微妙的驚訝之色。
以他之前對武飛凡的印象和定義,顯然很意外對方能參透他的想法。
而這位武家大郎,似乎也正在開始逐漸展現自己的頭角。
“走吧!我懂不懂你,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現在需要快速拿下縣衙!”
武飛凡深沉一笑,而後自顧邁向了前方。
“等等!”
霍青忽然改口說道:“你不用跟我們去縣衙了,我有更重要的事要你去辦。”
武飛凡回頭,早有所料般回道:“知道了。鳳陽守軍看似大勢已去,但也仍有千人之眾固守西城縣衙,不容小覷。而且,城中還有一個人在按兵不動,這個人若做出選擇,可瞬間左右此時的局勢。我現在要做的,就是帶人去守著漕幫總壇,是嗎?”
說完,也不等霍青回話,便帶著一隊人自顧離開。
霍青臉色微變,望著武飛凡離開的背景,眼眸裡竟有了一絲彆樣的顏色。
這個看似稀鬆平常的老實村民,竟在這關鍵時候表露出一種本不該在他身上存在的深邃,也不知對霍青來講,是好是壞。
來到縣衙所在的街區。
殘餘的守軍已經將附近的幾條街道全麵封鎖,並架起路障和簡單的防禦工事。
一眾山賊已經將這裡圍了個水泄不通,柳府與縣衙就一牆之隔,此時也在包圍圈中。
但柳公荃父女並不在府內,卻是早已離開,隱藏在漕幫位於南城的總壇中。
霍青排眾而出,對著路障那頭正舉著盾牌嚴密防衛的守軍,說道:“去跟你們主將說,龍虎山義軍的目標隻是縣令和五大鄉紳,原則上並不願與你們鳳陽軍為敵。把他們交出來,我讓你們離開!”
盾牌之後,一名百夫長模樣的官兵聞言,冷哼道:“哼,癡心妄想!山匪賊寇之流,你認為我們將軍會屑於與你們為伍,談交易?要攻便來!鳳陽軍誓死不退!”
霍青卻冷笑道:“好一句誓死不退,那為何不死守城門?嗬嗬,本寨主耐心有限,你們隻有一炷香的時間考慮。之後我若見不到你們主將出現,便雞犬不留!”
他留下一句狠話後,命人在路障前點燃了一炷香,並接著對老六說道:“六子,這位百夫長閣下,聲稱誓死不退。那我們豈能不給他證明的機會?先全力取他腦袋,若一炷香後鳳陽軍主將還未出現,便開始總攻,一個不留!”
老六的眸子裡露出一絲凶光,“是,老大!”
剛說完,人已衝了上去。
身後的山賊弓弩手也隨之齊射,轉眼間便殺死了好幾名官兵。
片刻後,老六的手中已經抓著一顆血淋淋的頭顱,赫然就是那名揚言誓死不退的百夫長。
而守衛在此處的殘餘官兵,隻能迅速縮小防衛圈,往後退去。
霍青抬手下令停止攻擊,命人取來一張椅子就坐在路中間,饒有笑意地盯著那群已然嚇破了膽的官兵,愜意之至。
然而,一炷香很快燒儘,但鳳陽軍主將依舊躲在縣衙之內,不肯露麵。
霍青臉色一冷,站起身道:“看來好心無用,這些官老爺們還是喜歡手底下見真章!既是如此,六子,你就給他們看看我們龍虎山的兩把刷子”
說完,便要轉身向後。
老六振臂一呼,剛想帶頭衝鋒。
身後驀然傳來了一個渾厚的聲音:“住手!本將在此,你想說什麼?”
官兵那頭,一名身穿銀甲的高大將軍在眾多盾牌手的防衛下,緩緩走來。
霍青回身,一笑之際,抬手示意眾匪後撤,並指向兩軍之間的緩衝帶,隻帶了老六一人過去。
那名鳳陽軍主將倒也揮退了隨從,也是隻帶一名親衛向前。
“我的意思不是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嗎?將軍交出縣令和五大鄉紳,則你們可以離開。”
“哼!一介匪寇,憑什麼覺得你可以提出這麼無理的要求?”
“就憑將軍你現在像一隻烏龜一樣,蜷縮在縣衙之內。怎麼,還不夠嗎?”
“你”
那將軍一愣,頓時怒起,顯然沒想到霍青膽敢將他比作烏龜。
“本將若不願呢?我身後仍有千名守軍,即便你全力進攻,也不過是兩敗俱傷的局麵。你們為求財而已,何必把事情做絕?我也給你一炷香的時間,你儘管在城中擄掠,完事後趕緊走,我軍保證不會阻攔,如何?甚至可以將縣衙庫房中的所有銀兩都給你”
將軍本想發怒,但礙於如今被困的局麵,便生生壓下了內心的怒火。
霍青卻大笑起來,“哈哈,將軍這個時候還想耍小心思?霍某為求財而來沒錯,但也為了替天行道而來。縣令與五大鄉紳惡貫滿盈,多年來肆意魚肉百姓,你駐守此地多年,不會不知吧?而我龍虎山部眾既稱義軍,便以匡扶正義為己任,貪官和惡富豈能放過?”
他言之鑿鑿,此時竟毫不臉紅地自稱義軍,舉起了匡扶正義的大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