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至此,薛芝不再猶豫,怒吼道:“全部停手,本帥在此!英達,你還不下令收兵?”
說話之際,她一把扯掉了臉上的“麵巾”,露出真容。
騎兵校尉聞言一愕,及時抬手高呼道:“停!”
而後,臉色一凝,舉目朝薛芝看去。
靈州騎兵發動攻擊的速度快,收手倒也及時,衝到三人麵前生生停住,但仍是圍著三人,時刻保持著再起衝殺的準備。
“都讓開!”
靈州騎兵校尉英達目光深沉,此時騎著馬,命令擋在三人麵前的騎兵散開,走向薛芝。
英達也算是靈州騎兵團中殺伐果決之輩,按理說命令一下,便不會輕易收回。
但就在這一線之間,他竟聽到眼前這蒙麵“小子”喊出了他的名諱,而且說話的聲音還尤為熟悉,似乎時常都能聽見。
更重要的是,此人竟自稱“本帥”?
令英達聽了,便不得不有所顧忌,此時生生下令停手。
而,當見到薛芝此時那張陰沉的臉時,英達圓目欲裂,身軀大震,差點沒從馬背上跌倒下來…
眼前此人當真不是什麼大統領,但卻是比“大統領”更加可怕的大將軍啊。
英達一哆嗦,他本就是薛芝身前的騎兵親衛,負責日常鞍前馬後的保衛工作,一眼就可認出薛芝。
“大帥,是你…”
英達臉色發青,冷汗驀然冒出,趕緊翻身下馬。
而不必他再次發號施令,薛芝揭開臉上的“麵巾”後,周圍的騎兵也是立馬認出了她。
大帥身邊的近衛騎兵,還有哪個不認得大帥的?
一時間,周圍的上百騎兵迅速翻身下馬,單膝跪地,齊聲道:“參見大帥!”
形勢突然兩級反轉,剛剛還要對三人拔刀相向的靈州騎兵,此時竟逐個跪了下來,謙卑之色。
“卑職該死!不知大帥在此,出言多有不遜,還請大帥降罪。”
英達腦袋貼地,連呼氣都顯得小心翼翼,此時硬著頭皮說道。
薛芝漠然的臉色,微微一哼,還未及回應。
身旁的霍青卻已然一手抓住了她的手腕,而後佯裝惱怒,對著跪地的百餘騎兵,道:“哼!現在懂得請罪了?剛才是誰想下令擊殺大帥的?簡直是罪該萬死!吾乃大帥隱藏在民間的心腹,此番與大帥聯手,故意鬨出這麼一出失蹤的戲碼,目的是考驗爾等的應變能力。”
“大帥並非真的被人挾持,隻是一場沒有事先通知的演習!但如今看來,爾等的表現並不能讓大帥滿意,都該領罰。哼!一軍主帥竟在爾等眼皮底下,被我輕易帶走。爾等就是這麼保護大帥的嗎?我要真是賊人怎麼辦?”
霍青振振有詞,一臉正襟的說道。
然而,這一段類似於斥責的話語聲中,竟像是在為自己的綁架行為洗白。
令一眾靈州騎兵聽了,不由麵麵相覷。
什麼?
大帥並非真的失蹤,而是與暗衛合謀演習,考驗我們這些帳前騎兵衛隊的應變能力?
英達聽了更為汗顏,又將頭埋低了一些,應聲道:“卑職等護力不周,反應遲鈍,竟無法第一時間洞悉大帥的籌謀,並及時尋回大帥。實屬疏於職守,愧對大帥栽培。”
霍青眉目一動,再次狐假虎威般冷斥道:“哼!都給我跪著,沒有大帥指令,誰也不許起來。”
說完,這才將薛芝往後拉了兩步,湊近她的耳朵,聲如蚊蠅道:“沒想到啊,堂堂的薛大將軍竟然是個女兒身?這事整個靈州,乃至整個大周朝知道的人都不多吧?如果傳出去,你說…會有什麼樣的後果?”
“還請大將軍保持冷靜,按我的意思行事,彆抱什麼壞心思,也彆想著讓你手下的騎兵對我下手。因為在他們動手之前,你必先死於我手。而且,你的秘密也會隨之暴露。”
“你猜,靈州數萬兵馬若得知他們的大帥竟是個女扮男裝的假小子後,還會不會以你為尊?”
“大帥穩居此位多年,定然懂得權衡,彆不知好歹。”
言儘。
霍青便隱隱一笑,退開幾步,對著她恭敬拱手道:“騎兵隊警覺性奇差,反應遲緩,頗有瀆職之嫌。還請大帥示下,以做懲戒!”
但說完後,又跑回了她身邊,時刻跟她保持著一種微妙的距離。
在這樣的距離之內,一旦靈州騎兵敢有所動作,或者薛芝膽敢下令圍攻,霍青都可以瞬間製住她。
“你……”
薛芝臉色不停變幻,麵對霍青的暗中威脅,胸中怒火朝天,幾近爆發。
但同時她又知道,眼前這個“狗賊”的話,並非隻是嚇唬她那麼簡單。
大周朝是個十足的男權社會,女性的地位並不高,儼然如同男子的附屬。
靈州軍若知道她是個女子之身,軍心必定震蕩。
屆時,便不隻是邊軍割據那麼簡單了。
加上霍青能從千人甲衛的眼皮底下,神不知鬼不覺地將她虜獲。僅此一點,便足以可見他並非泛泛之輩。
此時,如此近距離之內,也必定能趕在騎兵動手之前先拿下她。
令大將軍生生呆愣在原地,不敢貿然做出任何“危險”的指令。
而霍青等了她幾秒,見她一臉陰鬱,卻也不敢輕舉妄動的模樣,心中一喜,又小聲接道:“看來大帥是做出了抉擇,那就下令回營。從現在開始,我就是你安插在外的心腹暗衛,可知?”
薛芝拳頭緊握,兩眼冒火著瞪著霍青,卻也無可奈何,隻能強忍著怒火道:“起身回營!”
英達起身拱手:“卑職遵命!”
隨後,又扭頭對部下下令道:“收隊!護送大帥回營。”
但話剛說完,霍青就自顧補了一句:“大帥說回營的意思,不是要回騎兵大營,而是去那裡!”
他指向了遠處仍被重騎兵圍住的傭兵團營地。
英達聞此,眉頭大皺,暗道一句:大帥要去那裡乾嘛?
但並未開口說出,隻是朝薛芝投去了詢問的目光。
薛芝沉默了幾秒後,黑臉道:“按他說的做,騎兵團後撤!本帥有事要和他談,沒有將令,不可私自靠近那處營地。”
英達應是,心中雖有疑惑,但並未多言,隨即安排隊伍護送三人啟程。
回營途中。
霍青半步不離的跟著薛芝,恍如連體一般,就連騎馬都是同騎一匹。
也正是這個時候,他方才震驚不已,心中暗道:他娘的,還真是捅了馬蜂窩,老子居然綁了薛芝,還無厘頭得知了她的秘密?
而這個秘密,足以顛覆整個靈州府的格局。
薛大將軍竟是個女兒身!
這位赫赫有名,當朝二等武侯,梅州韓國公府的快婿,原來是個真女人假小子?
這些年來,也不知道她是用了什麼辦法瞞過天下人,更不知她與家裡那位成親了三年的鄭如媚是如何相處的……
更加惹人遐想的是,兩個女人成親,洞房花燭夜是怎麼做的?
磨豆腐嗎?
鄭如媚不會時至今日,還是個完璧之身吧?
她不會也被蒙在鼓裡,不知薛芝是個假男人吧?
但這些問題,並不是霍大當家現在最在意的。
原以為綁了一個“薛綾”,即便得罪了薛芝,也是可以找機會轉圜的。
但現在“薛綾”變作了薛芝,這個梁子似乎就無法調和了。
而且霍青還摸過了大將軍的身子,知道了她不能說的秘密,莫說還可以放下成見與矛盾,繼續談合作做生意,恐怕就連做個相安無事的路人都難!
霍青心中一歎,暗道:尼瑪,跟這小娘們鬨這麼一出,生意肯定是做不成了。就連怎麼安全回鳳陽,都是個難題。
難道這一趟就算白跑了?
不!
白跑是不可能白跑的,怎麼說也得從靈州撈點好處再撤走。
但怎麼撈呢?
沉思了半分,霍青與薛芝一馬同騎之際,心中漠然靈機一動。
有了!
不如…挾大帥以令靈州?
比如說,讓她搬空整個靈州的庫房送去鳳陽?
又或者說…不回鳳陽了,直接留在這做“將軍夫人”。
這樣豈非更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