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著劉宗敏道“你的傷差不多要好了。再過兩天,各裡團練挑選的青壯就會到齊,一共千人,你和高傑、高老實三人分彆訓練,能做好嗎?”
聽到能夠參與練兵,劉宗敏十分高興。
連忙點頭道“把總放心,我定然好好訓練。”
李毅笑道“彆這麼快答應。這次訓練新兵,我還有幾件事讓你做。”
劉宗敏神情一肅,認真傾聽。
“龍門鎮一戰,火銃威力巨大,所以我想訓練一支火銃部隊。你需要從這一千人中挑選三百人,要求進退有度,臨危不懼,並且能儘快熟悉火銃。還有一點,在挑選四十名孔武有力,勇猛過人的充當我的親衛。”
劉宗敏明白這兩支軍隊的重要性,點頭答應下來。
李毅又看向飛山虎,笑著道“你的事情,我已經上報給了三邊總督楊鶴,他會給你頒發免罪票,然後宣布處置結果。你儘管放心,先好好的養傷。”
飛山虎看著李毅道“大人,傷好之後,屬下想返回清澗看看逃走的兄弟,不知可不可以?”
李毅點頭道“自然可以。”
安撫了兩人,李毅想要回甘泉裡看看。
他帶著布顏騎著馬,很快回了甘泉裡。
還未到李家莊,就看到田間有鄉民正在挑水澆田,一路上河水濺出,轉眼間就滲入乾燥的土地。
李毅跳下戰馬,走到彙入無定河的小河旁,隻見原本清澈的小河水位下降不少,露出了不少河灘地,有孩童趟著淤泥挖泥鰍,玩的不亦樂乎。
可是他們的父母祖父卻滿頭汗水,佝僂著身體不斷的澆灌田地,肩膀上仿佛坐落著一座大山。
“老丈,今年的收成如何?”李毅找到一個休息的老農,攀談道。
因為常年的勞作,老農皮膚黝黑如同古銅,溝壑般的皺紋中隱含著生活的艱苦,一邊扇著草帽,一邊看著田地發呆。
聽到有人發問,老農轉頭看了李毅一眼。
“連年大旱,年頭麥子就不好出苗,今年河裡的水開始不夠用了,怕是收成好不到哪去。”
“那收成能顧得住肚子嗎?”
老丈滿臉苦澀的搖搖頭,“咱們西北麥子產量低,每畝不到一石,俺家二十畝地交了正稅,然後除去種子、農具,餘下的省著吃怕也僅夠支用四五個月,中間還有數月糧食沒有著落。這已經夠好了,若換成往年,沒有農會庇護還有許多加派,再加上債息,是要人命的。而且沒糧食吃,老漢大不了去農會借糧食,也能勉強扛過去。”
“老丈家有二十畝地,過得還這麼艱難嗎?”
老丈嘿嘿一笑,指著那些辛苦澆水的農人,道“那是比他們強些。這些人地少,碰到豐收年還能過得去,彆看他們熬心熬力,拚了命乾,累死他們也抗不過今年夏收,隻能去鬻妻賣子,借印子錢了。”
望著仿佛行屍走肉般在田地裡勞作的農人,李毅久久不語,他在想這些農人是否也明白這個道理?
可是等反應過來,突然打了個冷戰。
他突然明白,這些人並非是在勞作,而是在絕望中掙紮。
等回到李家莊的時候,李毅心中沉重。
離得老遠,一番爭吵聲突然傳來。
李毅打著馬登上山坡,就看到李自成和李自敬兩個人正在吵架。
“今年收成完蛋了,再這樣下去也沒用,你怎麼就不明白?”李自敬滿臉焦急的道。
“你他娘的放屁,你知道收成完蛋了,今年要餓死多少人嗎?老子付出這麼多心血,就不信老天爺不開眼。”
李自成十分憤怒,大吼著道“我不管,讓鄉親們都下地,下地去乾活。”
“二哥,你真是瘋了,下地乾活根本就沒用。”
“你再敢這樣說,信不信老子把你扔出去。”
李自成一把抓住李自敬的衣領,他個子很高,一把將李自敬從地上領了起來。
李毅連忙跳下馬跑進去,將李自成拉到一邊。
“兩位兄長,到底出了什麼事?”
李自敬一臉惱怒,氣急敗壞的道“二哥種地種壞了腦子,如今天旱,河裡的水都見底了,他竟然要拉著大家夥去打井澆地。”
“放你娘的狗屁。”
“我娘也是你娘,咱倆同一個娘胎裡出來的。”李自敬毫不相讓的道。
李毅也聽明白了,看來吵架的原因是因為大旱。
他有些不明白道“咱們不是修了水渠,建了水車嗎?怎麼,沒用嗎?”
“水車是有用,可河裡現在沒水了啊。挖井灌田,說的輕巧,可現在五六兩銀子挖出來的井根本不出水,要挖磚石深井,不說一口井要十幾兩銀子,挖好後能灌幾畝田?有個屁用啊?”李自敬沒好氣的道。
他是工匠,自然明白大旱根本不是人力可以抵抗的了的。
李自成聽完這番話,垂頭喪氣的蹲在一邊,魁梧的身材此刻顯得無比脆弱。
李毅和李自敬相視一眼,都默不作聲。
自從年前,李自成回鄉之後就召集鄉民開墾荒田,然後借貸種地,又在李毅的支持下興修水利,建造水車,可以說這半年付出了許多艱辛。
可是一場大旱,他這麼多的付出全都白費了,換成誰也受不了。
男人嘛,既然不想說話,那就喝酒。
李毅找了幾壇燒酒,讓王三娘燒了兩個下酒菜,和布顏一起,拉著李自成和李自敬坐了下來。
酒過三巡,李自成就開始大罵賊老天,旱了一年又一年,這樣下去,誰還有活路。
罵著罵著,他就哭了起來。
他帶著鄉民們種地,辛苦了大半年,結果成了這個鳥樣。
他沒法向鄉民們交代,更沒法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李毅隻好勸他想開點,等到夏收之後,給他在碎金軍中留個官職,不要再和老天爺對著乾了。
幾人喝酒喝到大半夜,最後李毅返回老宅睡了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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