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永年沉聲道:“稟報各位大人,這些糧袋有賑災官署的封條,是賑災糧無疑。”
王薄均眼神一凝。
他沒有想到,自己兩個同鄉居然這麼愚蠢。
倒賣賑災糧,居然沒有把封條去掉。
實際上當初李毅調派糧食給王薄均的時候,就做好了準備,賑災官署的封條都貼在糧袋內側。
“製台大人容稟,此人說那兩人是下官同鄉,下官不知真假。就算是下官同鄉,又如何證明倒賣賑災糧與下官有關?”
楊鶴點點頭道:“既然王知府想要自證清白,來人,去索拿此二人前來問話。”
標營官兵立刻外出拿人。
如今倒賣賑災糧已是事實,隻要有此二人證明他們受王薄均指使,那麼一切就都真相大白。
李毅望著閉目養神的王薄均,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
果然過了一刻鐘後,派出去的標營官兵稟報,王薄均的兩個同鄉已投河自儘。
這兩個人突然喪命,誰都知道幕後必有人指使。
李毅和楊鶴都看向了王薄均。
王薄均不為所動,反而拱手道:“製台大人,此二人定然是知道東窗事發,所以畏罪自殺。”
楊鶴皺眉道:“王知府,既然賑災糧是調給延安府的,必然官府有人倒賣出去,這件事定要追查清楚。”
王薄均不為所動,反而一臉正派道:“賑災糧被倒賣出去也是下官的失責。就是製台大人不追查,下官也要調查清楚。”
說完他麵帶挑釁的看著李毅,開口道:“隻要追查到賑災糧經手之人,必然能夠得到線索。”
楊鶴轉頭看著李毅,李毅微微皺眉。
王薄均心思深沉,做事滴水不漏,竟然滑不溜手不好對付。
倒賣賑災糧一案並無結論。
楊鶴繼續道:“王知府,賑災糧庫被燒一案,你可是知情。”
王薄均平靜的點頭道:“此事下官不太清楚,隻是聽聞因天乾物燥失了火。但是又有傳言是有賊人侵入,放火造成的。”
楊鶴擺擺手立刻有兵丁押上來兩個人。
這兩個人就是當初襲擊饑民營地的官兵,當初張勇帶著他們製造混亂,好在有巡邏隊青壯出麵抵擋,這才趕走了官兵並且抓了這兩個人。
這二人已經對自己的罪行供認不諱,但是他們並不知道此事的內情,隻承認說是百戶帶著他們襲擊饑民,然後給他們分發賞錢,減免田租。
這二人不知道內情自然扯不出來自己,王薄均絲毫不慌張,靜靜的看著楊鶴還有什麼招數。
不過此二人牽扯不到王薄均,卻能牽扯到張勇。
很快張勇也被帶了上來。
可是不管楊鶴如何審問,張勇都閉口不言。
儘管在審問的過程中,張勇都眼神哀求的望著王薄均,希望他能幫助自己。
可是讓張勇絕望的是,王薄均根本就沒有理睬他。
楊鶴怒聲道:“張勇,你可知道你犯的是死罪,若是還不從實招來,本官定然嚴懲不怠。”
張勇張張嘴巴想要說些什麼,但是轉頭看著王薄均,又有些畏懼的閉上嘴。
他明白,自己就算認了罪,也不會有好下場。
就算是拉王薄均下水,那麼自己通敵賣國的事情敗露,更是會被抄家滅族,血脈斷絕。
死自己一個人還是死自己一家人,張勇還是分得很清楚的。
因此他隻得全身顫抖,俯身長拜道:“製台大人,這一切都是罪官仇恨李毅,一應罪責,罪官一力承擔。”
楊鶴沒有想到,收集了這麼多證據,居然也沒有辦法牽扯王薄均。
這也能反映出王薄均深沉的城府,他在做這些事情的時候已經安排了退路,並不擔心被牽連。
望著泰然自若的王薄均,就連楊鶴也不得不承認,此人著實厲害。
“王知府,數萬饑民齊聚延安府,處置不好必然引起動亂。你身為地方父母官,當謹小慎微,一切以大局為重。”楊鶴意有所指道。
王薄均有些得意的拱手道:“下官深感大人提點。下官身為延安府父母官,未能防微杜漸,致使出現這麼多亂子,是有失察之罪。下官會上奏朝廷,請求治罪。”
楊鶴點點頭,離開賑災官署,將要前去延安城祭拜死去的馮振軒。
王薄均落後一步,對李毅冷笑道:“李大人機關算儘,可最終還是功虧一簣。”
李毅捂著傷口,輕笑道:“王知府,多行不義必自斃,你真覺得自己真的做的天衣無縫?”
王薄均微微皺眉,神情陰冷道:“李大人與其關心本府,還不如多關心關心自己。彆以為有楊鶴撐腰,就以為能安然無恙,洪承疇可不會輕易放過你。”
說完這句話,王薄均轉身離開,隻是袖子裡的拳頭緊緊握著。
李毅也冷冷的看著王薄均離去的背影,眉頭緊緊皺在一起。
馬車行駛,軲轆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響。
楊鶴臉色微沉。
今日他突然發難,就是想以雷霆之勢處理完此事,拿下王薄均和張勇,避免引起整個延綏官場的動蕩。
可惜王薄均城府深沉,算計周密,儘管楊鶴深知這些事是他所為,但依然無法拿他問罪。
相比於之前的清澗知縣,劉忠州,王薄均顯然不是他們二人能相比的。
身為四品文官,地方主官,楊鶴不得不承認,王薄均手段高超,性格剛硬,長此以往,前程確實不凡。
“製台大人,到靈堂了。”
親隨出聲提醒。
楊鶴這才從沉思中回過來神,在親隨的攙扶走下馬車。
剛剛抬頭,就見一員緋紅高官站在台階上,神情淡然的望著自己。
楊鶴微微一怔,然後露出笑容。
洪承疇走下台階,微微躬身道:“製台大人。”
楊鶴點點頭微笑道:“先與老夫祭拜了亡者為好。”
洪承疇點點頭,上前攙扶起楊鶴。
兩人進了靈堂,有上好楠木棺材擺在中央,馮振軒躺在裡麵,麵容灰白。
洪承疇和楊鶴上了香,這才走了出來。
朝廷已經派人通知了馮振軒家人,他兩個兒子已經在趕來的路上,將會護送棺木返回家鄉安葬。
“洪參政,如今延綏動亂,招撫之策剛剛有了成效,斷然不能再生事端。張夢鯨年老體衰,已經三次上奏請求致仕回鄉,內閣已經準許,隻等皇上批紅。你將繼任延綏巡撫,更應當幫助老夫,平息此事。”
“製台大人,並非是下官不願。實在是此次有朝廷命官身死,延綏官場震怒,若是不安撫好,怕是上下離心離德,紛亂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