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
吳正洹幾乎是怒吼著，用儘了所有的力氣，聲音甚至穿透了雲層。
佛堂中的紅燭無聲泣淚，羅刹佛像麵容不改地看著這一切，看著那滿心都是母親的孝子哽咽道，“這麼多年，你可曾問過兒子想要什麼？”
失望至極，他鬆開了手，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你不曾。便是你不問，兒子也與你講了千萬次，你也從未聽進去過。人人都道我是你的長子，得父親器重，有您關愛，可你們真的在乎過我嗎？”
那一聲怒吼，似乎抽走了吳正洹所有的力氣，他無力地看向吳正珩，“五弟，五弟呀……”
吳正洹都知道的，從他決心幫助吳正珩反父親的時候，他就知道一切回不了頭了，他想要保住父親，卻在宮亂那日親手將長劍刺進父親的胸膛。
現在，他想要保住母親，可是這顆心，一遍遍地被母親戳刺著，或許，是報應！
報應他前十幾年的順風順水，報應他看著五弟受苦受難，卻在一眾長輩和規矩的壓製下任由發展，報應他享受著父親吳越甲作威作福、謀害他人得來的權貴……
吳正洹搖搖欲墜著，麵前的五弟風光無限，身邊還站著穿喜服的慕蓁熹，這一切，好遙遠、好不真實。
真的好想這一切都是夢呀，可他清楚地、痛苦地醒著，“謀反乃是誅九族的大罪，還有皇後……如此荒唐，哈哈哈……可我竟然還厚顏無恥地想要您高抬貴手，從輕責罰這些人，讓母親安享晚年……五弟，是我對不住你，你處決我一人吧……”
吳正珩給了鮑無涯一個眼神，鮑無涯上前攙住吳正洹，“吳大人當心。”
吳正珩讓人拿來火把，“衡陽仙人的卦象，是真的，朕的大哥確實是卦象中的真龍天子，諸位臣子可有想要仔細瞧瞧的？”
史念鑒率先表態，“皇上登基以來，肅明朝一派祥和繁盛，表明皇上治國有方，能當大任，臣誓死跟隨皇上。”
國師付安跟著朗聲道，“卦象隻是其一結果，事物運行無時無刻不在變化著，便是對的人，在不一樣的時間也會成錯誤的，臣隻跟隨明皇。”
其他大臣也表達了忠心，那一份卦象，在扔下的火把中燃燒起熊熊大火，一起的還有大夫人為吳正洹準備的龍袍等物。
火光明明滅滅，照著在場的每一個人，將寒冷驅散。
大夫人已然萬念俱灰，跌坐在地上，吳正洹呆呆地看著火光，麵上似笑非笑。
吳正珩做出了最後的決定，“謀反之心，最不能容，可你們一是朕的兄長，一是朕的母親，是朕的家人，朕不願意做手足相殘之事。法例之外，還有情理，將涉事之人皆遣散，另有願投誠者，從頭來過。”
所有人都以為吳正珩會如慕蓁熹所講的，全都殺了，畢竟吳正珩上位以來一直都是雷霆手段，在聽到吳正珩寬容處理的時候，大家的眼中都流露出來讚賞和感激。
慕蓁熹也有些詫異，她越來越看不透吳正珩了。
既然讓這些大臣也來，不就是能夠名正言順地大開殺戒、以儆效尤、鞏固強權嗎？
可她聽到吳正珩道，“至於趙太後，思慮深重，心魔難破，便罰趙太後今後在洗劍寺帶發修行、肅清業障。”
沒有殺頭，沒有流放，對於謀反之人的處罰，這已經是最大的寬容了，吳正洹為之感激涕零。
他苦澀地問，“那我呢，我已無臉麵在你麵前，五弟，你賜死我吧，我早就該……”
“大哥！”
“阿洹！你胡說什麼呢，你若是不在了，你要我怎麼辦……”大夫人似醒過來了一般，神情雖頹廢，但厲聲地嗬斥著。
吳正珩深吸一口氣道，“大哥，我不怪你。你莫要忘了，吳趙兩大家族要依仗著你。你好好想清楚，肅明朝尚書一職，我會一直為你留著的。”
夜已深，吳正珩帶著慕蓁熹撤離，眾大臣低身相送，和過往相比，此刻的大臣對吳正珩更多了許多忠心耿耿和誓死追隨。
院子外麵就有馬車，慕蓁熹上了馬車，吳正珩隨後跟上來。
吳正珩抬手解著車簾，慕蓁熹壓住了他的手，“等等。”
她湊到車窗前，看著這彆莊中的庭院，空氣中隱隱有血腥之氣，一如當日宮亂的空氣。
此處發生過廝殺，在他們於小佛堂對峙的時候，外麵正在清掃屍體，地麵上還有清晰的水痕。
死的人是誰？
慕蓁熹眼前閃過那些管教婆子、婢女……
一雙大手覆蓋上來，吳正珩拉下來車簾，“仔細著涼。”
借著車內的燈火，慕蓁熹打量著吳正珩，這張麵容，是真的不一樣了，至於是何時發生的變化，慕蓁熹毫無頭緒。
吳正珩取出帕子，一點點擦著慕蓁熹臉上濃厚的妝容，“可有嚇著？”
慕蓁熹並未答話，她抬起腳，艱難地脫著腳上戴著的金鐲子。
見狀吳正珩停了手，自說自話，“我被嚇著了，找不到你，擔心你被蛇山的人逼問……”
“為什麼要帶這麼多大臣來？”慕蓁熹撂下兩個金鐲子，還彎著腿，直接問出心中最在意的，“很想讓人知道你的妻子被擄走了，還差點與其他人拜堂成親？要不要出本書，讓全天下的人都知曉？”
“喜兒！”
吳正珩急聲，往慕蓁熹身邊坐過來，“你還要往我心上插刀子嗎？我都沒有怪你招惹了大哥，出了這樣的事情，你就沒有一點心虛，沒有想要對我講的嗎？
原來是在這兒等著她呢！
慕蓁熹伸長了腳，蹬著吳正珩的腰肢，不讓他靠近。
臉上掛著明晃晃的嘲諷，慕蓁熹腳上使著力氣，“換做其他保守女子，自然要哭天喊地、覺著不清白了，對不起夫家！可不巧的是，吳正珩，你遇到的慕蓁熹不是這樣子的人，她有腦子！”
“她知道自己一心一意愛著對方，從未做過對不起丈夫的事情，問心無愧！可反過來的，料中會有此情形的人，我的好夫君，你想借此讓我向你臣服、討好你、覺得虧欠你從而對你唯命是從嗎？”
“吳正珩，你他媽的還在算計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