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豪忙從病床上按著傷處坐起身來,“雅星,人來了就好,還帶什麼東西。”
雅星把補品遞給杜寶儀,“不稀罕就扔了吧,反正我也沒想送。”
“我不是這個意思。”陳豪尷尬地忙堆上笑,卻隻覺得自己唇角都快抽筋,眼睛隻在雅星身上一停,卻再不敢多看,他也實在沒有顏麵多看她。“快,過來坐!寶儀,給雅星沏茶。”
“我不能喝茶也不能喝咖啡,不必忙了。”
然後,雅星坐下來,卻再沒有什麼話可說。安靜下來,她不禁又懊惱來這一趟。
杜寶儀在病房裡進進出出,似是格外忙碌,卻也是因為太尷尬,不知該坐那兒好。
雅星卻不是看不出,杜寶儀是執意做給自己看的。
從前爭搶上位的小三,嬌嬈跋扈,如今也落在了塵埃裡,糾結於柴米油鹽,糾結於和繼女之間的演戲,忙著照料生活不能自理的丈夫,拖著一家虧損嚴重的公司,還有一雙不爭氣的雙胞胎兒女……
這種生活,倒是蠻充實,卻怎麼看都像是一場報應。
都說歲月是一把殺豬刀,再美好的愛情,都會被殺得麵目全非,果真一點也不假。
看到這兩個人再也沒有半點甜蜜、再沒有如膠似漆、就連相守也成了折磨,雅星很是放心。
見陳豪垂著眼皮,顫抖著伸手拿床頭櫃上的水杯,雅星客氣地站起身來要幫忙。
杜寶儀忙道,“你坐著,好好和你爸說說話,我來就好!”
雅星還是一句話尋不到,也不知該怎麼說。
心底的傷早在十二年前就結下了醜陋的疤痕,對這兩個人她連偽裝善良都懶得。
“爸爸”這兩個字,她一路上來時有在練習,麵對陳豪,卻還是喊不出口。
病床上的男人與十二年前的男人相差太多太多,對她陳雅星來說,太過陌生。
他頭發花白了大半,容顏憔悴暗黃,就連手上都青筋崩突,早已不是那個英俊瀟灑器宇軒昂的男子……
病魔是把人的尊嚴碾碎成肉糜的絞肉機,他還能無所畏懼地活著,著實不容易。
陳豪其實也尷尬。
十二年,他設想過無數次再見的情景,卻事到臨頭,才發現隔著手機可以說的話,擱在眼前無法開口。
但是,也隻有這樣麵對麵,才是補償的開始。
不想再僵持下去,他忙道,“雅星,什麼時候回國的?”
“剛剛。”
“你該好好調整時差。”
雅星淡冷地不知該擺什麼表情,“我也覺得如此!來這一趟,我更像在浪費大家的時間。”
“你能來,爸爸真的很開心!”
“陳先生客氣了,如果真的開心,你不會是這個反應。”
“……你希望爸爸什麼反應?如果爸爸跪在你麵前,你是不是又覺得爸爸虛與委蛇?”
“雖然我並不稀罕你的下跪,至少那樣是比較有誠意的。”
陳豪就垂眼看地麵,他這種境況,還能下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