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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君玉是在船內,所以即便白玉舟後麵直接被那巨浪掀得翻了大半,他也隻是略濕了半點。
聞宿就比他狼狽得多了,渾身上下全都濕透了,就連墨色長發也被浸得一縷縷蜷曲著,搭在背上。
倒也不是聞宿躲不過,隻是他方才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怕沈君玉出事,所以便第一時間頂著浪頭按下了白玉舟翻倒的勢頭,所以才全濕了。
這會,沈君玉看著聞宿布滿水珠的清俊麵龐,靜了一瞬,微顯無奈地低聲道:“抱歉,我不是有意的。”
說著,他就想抬手替聞宿清理掉身上的水珠。
誰料聞宿並沒注意到沈君玉的動作,隻是搖搖頭,手指一彈,身上水汽便刹那間蒸發消失,整個人又變回了清冷瀟灑的模樣。
沈君玉:……
隻好默默收回手。
而聞宿清理完自己,便好奇看向沈君玉,正想問沈君玉剛才在做什麼,忽然就看到沈君玉不動聲色地收回的手。
聞宿:……
眉心跳了一下,又跳了一下。
良久,他扯了扯嘴角的肌肉,才恢複了尋常狀態,若無其事地問道:“方才你在船艙裡練劍麼,動靜這麼大?”
沈君玉見聞宿問了,也沒隱瞞,就照實說了。
聞宿聽了,十分意外,便道:“你的魔氣長什麼樣,祭出來我看看?”
沈君玉依言照做。
而當那一縷黑金色魔氣出現在聞宿眼前時,聞宿原本漫不經心的漆黑瞳孔驟然收縮了一下。
接著他就用一種驚疑不定的神色定定看向沈君玉:“你——”
沈君玉:“怎麼了?”
聞宿沉吟良久,表情微妙:“你是你父母親生的麼?”
沈君玉靜了片刻,淡淡道:“說起這件事,我早年也曾懷疑過,便做過血脈測試,很遺憾,確實是親生的。”
聞宿:……
“我不是這個意思。”
沈君玉微微一笑:“我知道你不是這個意思,不過——我這魔氣有什麼問題麼?”
聞宿又定定凝視了許久沈君玉掌中的那縷魔氣,半晌,他搖搖頭:“興許隻是巧合。不過,之後去了魔域,你最好少露出這魔氣,免得橫生是非。好在你現在已經能夠操縱魔氣,到時我給你尋兩件趁手的魔魂兵,便也可以不用暴露了。”
沈君玉看著聞宿的神色,知道自己凝聚出的這魔氣隻怕非比尋常,沉吟片刻,他又問:“我記得你們魔族以紫色魔氣為尊,其次便是紅色、赤色,剩下的雜色都不計在內。這金色又有什麼講究麼?”
見沈君玉還是問了,聞宿思考了一下,也沒有隱瞞的意思。
略一沉吟,他開口道:“你應該知道人族、魔族和妖族三族都是上界的神之棄民,隻不過來自三處神庭,便有了這種稱呼上的區彆。”
沈君玉靜靜聽著。
“而數萬年前,三族還沒有完全占據各自領地,還是互相混居的時候,魔族出了一位天聖帝尊。”
沈君玉:“似乎聽過這個名字。”
聞宿頷首:“天聖帝尊是自中州飛升,準確來說,不是飛升,而是回到了本來的神庭。他的魔氣,便是金色的。”
說到這,聞宿又看了沈君玉一眼:“但天聖帝尊並沒有留下子嗣,若不然這幾萬年不可能一絲蹤跡也無。”
聽到這,心細如發的沈君玉早已微微猜出一絲端倪——未曾留下子嗣,不代表未曾留下傳承。
那枚印記的主人就是來自上界,興許……
但此時此刻,他並未在聞宿麵前露出任何異樣的神色。
聞宿講述完這些後,頓了頓,又道:“不過有些事也說不準,興許你的魔氣隻是變異了,跟天聖帝尊無關。畢竟這麼多年來,魔族的純血魔修已經很少,多數都是三族混血,各種顏色的魔氣都有,彆說金的,赤橙黃綠青藍紫我都見過了。”
沈君玉忽然笑了。
聞宿:?
他目光有些微妙——沈君玉這笑點,還真不同尋常。
就當聞宿打算再開解沈君玉兩句時,忽然,一個同他模樣彆無二致的小人踩著江水,蹦蹦跳跳地跳到了船上。
聞宿心頭微動,知道有重要消息,便伸手讓這小人跳到了掌心。
小人跳上聞宿掌心後,等聞宿附耳過來,他便湊在聞宿的耳畔說了兩句話。
聞宿聽的時候神色還算平靜,聽完後,表情就微微變了。
一旁的沈君玉一直注視著聞宿和那小人的互動,也不曾開口——他知道魔族有很多不同尋常的秘術,這應該是其中一種,不足為奇。
但看著聞宿的臉色,他最終還是關心了一句:“出什麼事了麼?”
聞宿放下小人,靜了好一會,方才默默看向沈君玉。
良久,他神色莫辨地緩緩開口。
“你被魔修奪舍的傳言已傳回了玉衡宗,你父——沈度對外宣稱要同你斷絕父子關係,將你逐出玉衡宗。”
說這話時,聞宿雖然沒有多餘的表情,卻一直不動聲色地注意著沈君玉的情緒。
而沈君玉在聽著聞宿說完這句話後,神色便淡了下來。
接著,他微微垂眸,久久沒有開口。
聞宿見狀,劍眉微皺,心中有些後悔就這樣把這個消息告訴沈君玉了,忽然——
沈君玉身上氣勢猛地暴漲了一層,周身金光繚繞,重重疊疊,粲然生輝!
聞宿:?
下一瞬,沈君玉緩緩睜開眼,漂亮的琉璃色眸中隱約有濃鬱的黑金色魔氣縈繞徘徊。
片刻後,他微哂:“斷絕一次父子關係就能漲七成魔氣。”
“突然有些後悔當初沒多在其他宗門認幾個義父。”
良久,一旁聞宿眉心輕輕抽搐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