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權篇一出,理學被壓已是必然,我們也無需做垂死掙紮。”
“好好學習他的優點,改良我理學思想,為未來爭取機會方為上策。”
“聽聞安平侯為人寬容大度無私,你誠心去求教,他必不會拒絕。”
說到這裡,他遺憾的道:“我老了,不良於行,否則定然會同你一起去求教。”
曹端並不是書呆子,真正的大學問家,也沒誰是書呆子。
他對人性是非常了解的。
所以知道自家老師是放不下麵子。
一來是老前輩的麵子;二來是怕同道說他叛變。
最致命的還是第二個原因,很可能會導致晚節不保。
曹端倒也沒有因此就鄙視自家老師,反而非常理解他的顧慮。
畢竟年齡確實大了,沒有折騰的餘地了。
如果他能再活個十年八年,等學有所成回來改良理學,那就是一段佳話。
可要是學上一年半載人就沒了,就真的解釋不清了。
鐵定會被認為晚節不保。
自己年輕名聲沒那麼大,關注的人也就沒那麼多。
向對手低頭去求學,沒什麼大的問題。
就算被人誤會非議,將來也有洗清的機會。
更何況,就算是改換門庭又如何?
年輕人學問不牢固,被彆的學說吸引,實在太正常了。
彆人看不過眼,最多也就是說他誤入歧途。
等他做出一番成績,誤入歧途就會變成棄暗投明。
說白了,年輕人相對來說包袱小,容錯率高。
就在曹端出發前往洛陽的時候,其他地方也有學子做出了相同的決定。
比如金幼孜、胡廣等。
隻不過這樣的人並不多。
事實上,多數人其實並不能感受到人權篇的意義。
大家都知道綱常倫理很重要,要拚命去維護。
可具體有多重要,在華夏文明體係裡,又扮演者什麼樣的角色。
能真正領悟到這一點的並不多。
即便有人告訴他們原因,因為缺少自己的理解,感悟也不是特彆深。
所以多數人看到這篇文章,也隻是覺得分析的很透徹,觀點也很獨特。
天賦人權聽起來似乎也有那麼一些道理。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反而是後麵的《國》《法》《君》《民》等篇章,更能引起他們的共鳴。
人性需求理論,大同世界不同階段的標準,他們反而覺得更有意義。
這些人或大受啟發,然後潛心研讀。
或張口大罵,認為大逆不道。
甚至已經有人迫不及待的寫奏疏,彈劾陳景恪毀謗君主,當以謀逆罪論處。
但學問深到一定境界,已經通達明理的學者,卻都視此篇為最。
將大多數精力,都用在了研究這篇文章上麵。
即便是抱著彆樣目的,反對陳景恪思想的人,都不得不沉下心來研究。
——
皇宮裡,看到彈劾陳景恪毀謗君主的奏疏,朱雄英樂了:
“這些人怎麼比我還敏感,動不動就上綱上線。”
陳景恪無奈的道:“沒辦法,堅守了千年的思想,不是那麼容易就觸動。”
“況且……”他壓低聲音,說道:“聖皇他老人家你也知道,孟子都能給攆出文廟。”
“自然就會有人借此機會大做文章。”
朱雄英賊笑道:“你敢說皇爺爺壞話,好好好,快把圓圓送進宮來,要不然我可不保證會不會亂說話。”
陳景恪:“……”
“說點正事,晉王那邊不是剛傳回消息,說已經拿下西州了嗎。”
朱雄英頷首道:“拿下西州容易,難的是長久占領。”
“不過還好,察合台汗國強行推廣伊教,將西州百姓推向了我們這邊。”
“有了西州百姓的幫助,三叔在那邊站穩腳跟應該不難。”
“接下來就是慢慢遷徙百姓過去屯田了。”
“如果順利,最多兩年就能正式將西州納入治下。”
陳景恪說道:“想要在兩年內完成屯田工作,需一名大才主政方可。”
“你有合適的人選嗎?”
朱雄英說道:“夏元吉此人,你覺得如何?”
陳景恪心道,這人可太行了,人家是宰相之才。
“此人能力倒是足夠,不過他現在正在工部跟隨白侍郎治水,將他抽走恐怕白侍郎不同意啊。”
治水人才難得,尤其是有學問有能力又願意學治水的人更少。
夏元吉就是符合這些標準的人才,白英可是老稀罕他了,當寶貝一樣帶在身邊。
擺明了當成繼承人培養的。
朱雄英則很無語:“白侍郎才四十出頭,繼承人可以慢慢尋找,何必這麼著急。”
“況且夏元吉也就比他年輕十歲,當他的繼承人稍顯老了一點吧。”
陳景恪也莞爾道:“就是說啊,夏元吉有宰相之才,讓他治水有點屈才呢。”
“但我和白侍郎的關係你也知道,這事兒我沒辦法出麵,否則他能天天去堵我家的門。”
朱雄英大笑道:“哈哈……行,這是我自己的決定,和你沒關係。”
於是夏元吉就這樣被任命去西州擔任知府。
知府是正四品官員,現在夏元吉就是正四品,且是中樞六部官員。
去地方擔任四品知府,妥妥的貶官。
而且去的還是剛剛收複的西州,和流放差不多。
這個命令下達後,甚至不少人都在打聽,他到底得罪了誰?
竟然被貶到了那裡。
然而夏元吉本人卻大喜,連忙入宮謝恩,之後還宴請親朋好友慶祝。
這讓眾人更是不解,莫非是失心瘋了?
夏元吉卻沒有解釋,很快就完成工作交接,走馬上任去了。
唯獨有一個人不高興,就是白英。
真去堵陳景恪家的大門去了,非要讓他賠個徒弟。
哪怕朱雄英說這是他自己的意思,甚至發怒說朝廷用人豈是你能置喙的,都沒有用。
對於這樣的執拗人,是真的沒辦法。
陳景恪隻能表示,將來徒弟會有的,放心好了。
白英立即就說道:“彆將來,現在就要,我要帶在身邊好好培養。”
陳景恪無奈的道:“我現在上哪給你變出一個人才來。”
白英裝作大度的樣子,說道:“算了算了,我也不為難你了。”
“這樣吧,我去洛下書院隨便挑幾個學生,便宜你了。”
陳景恪:“……”
“好你個白英,是不是早就在打我弟子們的主意。”
“不行,那可都是我的心血。”
話雖如此,最終他還是同意了白英的請求。
洛下書院的學生與彆處不同,都懂數理知識。
雖然在陳景恪看來,他們的數理知識才剛剛摸到皮毛,可在這個年代已經是頂尖了。
在技術人才看來,這就是最好的坯子。
白英打他們主意,是很正常的。
治水確實是國之大事,培養一些專門人才,還是很有必要的。
這也是陳景恪答應他的原因。
否則換個人想動洛下書院的學生,那就是癡心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