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簌衣沿路采了些草藥,拾了幾塊枯木,回到山洞時,那少年還和出去時一樣躺在地上,隻是臉色愈發蒼白,容簌衣再次為他探了探脈,才一會兒功夫,他體內相斥的氣息愈發霸道強勢起來,渾身滾燙得嚇人。
她取出藥鍋,快速煎好了藥,隻是喂藥的時候犯了難。
少年承受巨大痛苦,薄唇緊緊抿成一條線,一點也喂不進去的樣子。
她不知道他聽不聽得到,雖然已經決定離開衍華,可非常情況還是報上家門,讓他放心:“我是……衍華的弟子,不會害你,我知道你很難受,但是放鬆些,喝完藥便好些了。”
少年渾身緊繃,容簌衣用更輕柔的聲音重複了一遍,等了好一會兒,才見少年薄唇微微翕動了一下,雖然隻張開了一點點,但好歹能喂藥了。
她用藥勺一滴一滴喂進他嘴裡。
如此喂了幾勺,便已經過去了很久,胳膊都有些酸,藥也要涼了,她便用靈力加溫了一遍,繼續喂。
重複幾次,一碗藥才喝完。
他中的毒罕見,她找到的藥草也隻能暫時壓製,她如今離開衍華,沒有取之不儘的仙草靈藥,待他醒來,她會讓他去山下百草堂——第一藥宗浮若宗懸壺濟世,百草堂遍布天下,山下那家百草堂,便是每天人滿為患,有時雲清嶼都會去請教。
過了兩個時辰,少年還沒見好,容簌衣琢磨著,還得加點劑量。
她去采了新的草藥,根莖上有倒刺,處理草藥時一不小心刺到了指尖,流出血來。
她並沒在意,煎好藥後,如之前一般,喂少年喝下。
這次見效很快,不一會兒少年便退了燒,體內氣息也平穩許多。
少年傷口還發著炎,露出來的傷口觸目驚心,久未處理,她決定幫她處理一下外傷。
她是修仙之人,並不像凡間女子那般諸多顧忌,更何況麵前之人對她而言隻是個幼崽,但她動手之前,還是將眼睛蒙上了。
她取出淨水和上好的金瘡藥,輕輕為他清理。
先前為了吸引饕餮,她把什麼藥都扔了出來,如今的藥是用一樣少一樣,這是最後一瓶金瘡藥了,但如今也不計較了,和少年相比,她都覺得自己的傷不算什麼。
為少年抹藥時,觸碰到的傷口密密麻麻,集齊了各種兵器傷痕,舊傷上又添新傷,裂開的新傷久未處理,甚至幾個穴位處的傷口中還有釘子尚未取出——很難相信這是一個凡人少年的身體。
她以為自己已經很慘了,沒想到有人比她還慘。
她懷疑,就算他沒中毒,單單這傷也能讓他昏迷。
從傷口中取出殘留已久的異物,少年的眉頭皺得更緊了,喉嚨都發出嘶啞的聲音,她動作輕柔迅速的取出、消毒、抹藥。
等全身都上好藥之後,發現他原先的衣服已經不能穿了,便取出件自己沒穿過的新衣服給他換上。
她沒帶男子的衣服,隻能湊活給他穿,好在他身形瘦弱,雖然短了些,但還是能穿上,她的衣服多顏色明亮,這件便是雪青長袍,映得少年麵色如玉,美若謫仙。
不禁嘖了一聲,竟十分合身。
天色已晚,她靠在山洞另一側,心懷期待思考離開衍華後該去哪,不一會兒便想困了,沉沉睡了過去。
天色將亮未亮,雪又下了起來,篝火早已燃儘,空氣中彌漫著潮濕的冷氣。她的靈力不足以長時間維持結界,外麵一下子卷進來一陣風,夾雜著幾點雪花,將她驚醒。
生病的人總是更容易感覺到冷,她下意識看了眼少年,果然少年唇色凍的發紫,全身都蜷縮在一起。
她忙又點起了火,將自己的小棉被也給他蓋上,便生起火煎藥,不一會,草藥的清香便縈繞空氣中,冰冷的山洞也變得溫暖了許多。
她喂他喝完藥,少年還是全身蜷縮著,她將自己的棉被給了他,便輕輕抱著他,互相取暖。
過了會兒,容簌衣又探了探他的脈,欣慰一笑:“沒想到你看起來體弱,身體卻好的很快,估計明日便能醒來了。”
“明日,我也該離開衍華了。”
抱著他的人的聲音清澈的像山中甘泉,溫柔的像融化在指尖的雪花。
少年被溫軟的懷抱抱著,空氣中縈繞著淡淡的清香,那好似是淡淡桃花香,但轉瞬即逝,又似是溫柔的雪鬆、烏沉木香縈繞,很容易令人想到春日晨霧,桃花如雨,溫柔與苦澀占了主導。明明隻有初時的一絲甜,卻足以令人心悸。
漸漸的,少年沒那麼冷了,體內冰火交錯霸道的氣息再次平穩,靈台不再黑暗渾濁,一股更渾厚的力量開始自發壓製體內相斥的氣息。
她看他眉頭都舒展開了,想來已然大好,之前采的藥已經吃完,再采一次就夠了。
一想到要離開衍華,心情都放鬆了許多。
她近日都是在方生湖附近采藥,這附近沒什麼生靈,更不會有人來。
今日采藥時,卻聞到空氣裡有燒焦的味道和刺鼻的臭味,隱隱有危險的氣息。
積雪深厚,地上的植物卻已經被燒焦,塵土都變得焦黑,顯然非尋常之火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