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權沉著臉說道:“子敬儘管放心,孤還沒糊塗到這個地步。”
魯肅之後,滿堂寂靜,無人敢發一言。
孫權正欲作怒,忽見一人站出,淡聲說道:“邵不才,願為主公分憂。”
孫權定睛一看,原來是顧家顧雍之子,顧邵。
顧邵外貌俊朗,博覽群書,年少便成名,與其舅舅陸績齊名。周昭曾將其與諸葛瑾,歩騭,嚴畯,張承四人並稱江東五君子,名聲遠揚。
而此時的顧邵雖然是風華正茂的年紀,身體卻顯病態,臉色發白,神情憔悴。
孫權見有人進言,自是歡喜,笑道:“孝則有何想法,不妨直言。”
顧邵正欲說話,卻感嗓子不適,連續重咳幾聲,尷尬行禮道:“邵殿前失禮,請主公恕罪。”
孫權哪能怪罪他,安撫道:“無妨,孝則多注意身體才是。”
稍作調整,顧邵正色道:“邵自請,為主公出使蜀地,望主公成全。”
“嗯?”孫權微愣,追問道:“孝則可是有何打算?”
顧邵輕笑一聲回道:“主公,邵此去,無非兩個結果。其一,劉備封王之事子虛烏有,邵便斥責一番,返還吳國複命。”
“若是劉備當真封王又當如何?”孫權急問道。
“如此……倒也簡單,唯一死爾。”顧邵笑意不減,仿佛在說一件很輕鬆的事一般。
滿堂文武又為之一震,今日之內,發生太多出乎他們意料之外的事了。
孫權怔怔看著顧邵,片刻後不敢置信地說道:“孤不太明白孝則的意思,還請孝則細說。”
顧邵挺直身子,朗聲道:“邵知主公所憂,既不願墮了吳國顏麵,也不願令同盟之約作廢。隻需邵死在劉備封王大典上,便無法開口替吳國向劉備祝賀,劉備亦不可能再舉行第二次封王大典,便保住了吳國顏麵與同盟之約。”
“甚至,邵頗具聲名,亦稱得上是吳國重臣,出使死在蜀地,主公可以此為由,化被動為主動,向劉備討理,豈不美哉。”
孫權久久不能語,而後搖頭苦笑道:“若我吳國顏麵需要靠忠義之士以性命為代價保存,這顏麵不要也罷,孝則退下吧,孤不同意,此事勿複再提。”
“主公!”顧邵聞言心中稍感溫暖,但還是拜倒道:“邵自知命不久矣,若能以殘留之軀為主公解憂,邵死而無憾,請主公成全!”
孫權皺著眉,咬著牙看著顧邵,歎息一聲,轉而看向顧雍道:“顧卿,這……”
顧雍神色定定,眼中卻難掩悲意,作為父親,顧邵深得他喜愛,他自然不願意讓長子客死他鄉,但他也明白顧邵想用自己殘存的生命,為顧家爭取孫權的好感,為了顧家,他不能自私的留住顧邵。
於是顧雍站出說道:“臣為主亡,自古有之,既是犬子心意,老臣自當支持,望主公成全。”
孫權默默從主座站起,走下來,到了顧邵跟前,雙手將其扶起,感慨道:“孝則高義,真乃君子之風。”
“主公謬讚。”
孫權鄭重道:“此去蜀地,孤會記住孝則,吳國亦會記住孝則,記住顧家。”
顧邵微笑道:“臣顧邵,謝主公成全!”
孫權親自為他整理朝服,緩緩說道:“去吧,讓劉備看看,我吳國義士的風采。”
“臣定不辱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