竊火(十八)
在被日光花的香氣所完全的籠罩之後,蘇耶爾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他究竟都做了些什麼、而自己眼下同托納蒂烏之間的距離又是怎樣的接近和密切……至少絕對是超過了正常的社交距離應該有的了。
他頓時像是被安裝了彈簧一樣的從托納蒂烏的懷裡麵給彈了出去,動作幅度大到連頭上的那一頂禮帽都險些要掉下來,還是托納蒂烏伸手幫他扶了扶,才避免了那樣的事情發生。
托納蒂烏看見,麵前銀發的少年那有如羽翼一樣的耳朵輕微的顫動了好幾下,像是耳朵的主人那並不平靜的內心。
他體貼的並沒有去揭穿這一點,隻是嘴角還是難以控製的翹起,並且久久沒有壓平。
“蘇耶爾,發生了什麼,怎麼突然這麼急著來找我了?”托納蒂烏詢問,“是遇到了什麼事情,需要我出麵幫忙嗎?”
蘇耶爾原本是有很多話想要同托納蒂烏詢問的,然而在真的說出口之前,就已經被後者的這個提問給直接乾沉默了。
他開有些遲疑的思考自己以往都在托納蒂烏的麵前是怎麼表現的,為什麼會給對方留下這種仿佛他是什麼惹禍精一樣的印象。
對記憶的搜索結果是一無所獲。畢竟蘇耶爾一方麵是出於心虛、另一方麵則是因為要為了發展自己的信徒、教會與信仰的緣故,因此停留在神界——停留在太陽神宮當中的時間並不能夠算是很多,自然也沒有很多的和托納蒂烏相處的時間。
所以為什麼會對他有這樣奇妙的印象啊……
蘇耶爾抬起手來拉了拉自己的禮帽,借由這個動作掩飾自己內心的羞窘,心頭帶了些疑惑和忿忿不平。
但是現在顯然並不是和托納蒂烏計較“對方究竟是如何看待自己”的這個問題,蘇耶爾有更重要的事情想要同他詢問。
“托納蒂烏……”蘇耶爾在心頭反複的斟酌自己應該怎樣詢問才是最好的方式,但最後發現他可以對著外人巧舌如簧,可當麵對托納蒂烏的時候,卻居然意外的說不出什麼百轉千回的討巧的話。
於是最後,蘇耶爾隻能用連他自己都覺得有些過於乾巴巴的語言打出了直球:“你的力量,是不是在逐漸的衰竭?”
托納蒂烏聞言失笑:“怎麼突然想起來問這個?是修洛埃爾,還是彆的哪一位神明和你說了什麼嗎?”
蘇耶爾搖了搖頭,因為並不好回答因此並沒有開口。
好在托納蒂烏對他素來偏寵和溺愛,既然蘇耶爾看起來並不願意在這一點上深談,托納蒂烏也不是非要逼他說出一個名字來,而是順著蘇耶爾提出的問題給出了回應。
“我不認為應該在這件事情上對你欺瞞什麼,畢竟這也同樣與你息息相關,並且遲早將會被你知曉。”托納蒂烏微微彎了彎眼眸,“沒錯,蘇耶爾——就像是你猜測和了解到的那樣,我的生命的確已經步入了倒數的計時。”
他麵上的笑容看起來溫柔而又平靜,仿佛在說的並非是自己的衰亡,而是另外的什麼與之完全無關的、輕鬆的話題。
“新的【太陽】誕生,舊的【太陽】衰亡,這是這個世界上永恒不變的運轉的道理。蘇耶爾,你並不必為此而感到傷懷。”
蘇耶爾感覺自己從他的話語當中抓住了什麼,眼前一亮:“也就是說,隻要沒有新的【太陽】的誕生,在你的身上就不會出現任何的衰退和影響——是這個意思嗎?”
“可以這麼說。”
然後托納蒂烏就有些不解的發現,儘管麵上的表情從始至終都從未改變,但是原本給他的感覺是心情顯得極為低落的蘇耶爾似乎是在一瞬間,心情就重新變的好了起來。
嗯?托納蒂烏麵上笑容不變,隻是心頭卻有些疑惑。
他仔細的回想了一下自己方才同蘇耶爾之間的談話,卻並沒有發覺其中有什麼足夠特彆的地方。
托納蒂烏看著蘇耶爾的臉,心頭突然浮上了一種極為憂慮的不妙感。
糟糕。
難道是因為他終歸還是上了年齡,所以不懂現在新一輩的年輕神明們的想法了嗎?他會不會因為這樣的原因,而和蘇耶爾之間逐漸的失去共同話題、進而變的疏遠起來?
隻是這樣的猜想,都讓托納蒂烏覺得有些無法接受。他目光當中都開始逐漸的染上了幾分的凝重。
這一下,心情變的不太愉快的神就換成了托納蒂烏了。
隻能說,焦慮不會消失,隻會轉移:)
蘇耶爾哪裡知道自己即便是最細微的一舉一動都能夠牽動麵前那位普天之下最為尊貴的神祇的心緒,但是於他而言,在得到了托納蒂烏那樣的回答之後,當然是會覺得高興的。
畢竟他自己的事情自己心裡清楚,他當然不會是什麼“下一任的太陽”。儘管不知道為什麼托納蒂烏會認錯,但是毋庸置疑的一點是,截至目前為止,下一任的【太陽】應該並沒有誕生。
也就是說,所謂的“托納蒂烏的力量在衰竭”、“托納蒂烏將會隕落”這一類的話都隻是一些不實的謠言。
儘管包括托納蒂烏自己可能都那樣認為,但事實是【太陽】的高權依舊穩固,而托納蒂烏也將依舊好好的存在,屹立不倒。
蘇耶爾突然就感到了一些幸災樂禍的快樂。
儘管誕生在這個世界上的時間並不算久,但是有一點蘇耶爾卻是已經明明白白知曉的:【太陽】的權威與力量,不容置疑。
隻要一想到那些暗地裡麵想要搞事的神明如果有朝一日真的動手了,結果卻發現托納蒂烏的力量沒有絲毫的衰退,他們依舊是會被吊起來打的像是一條狗,蘇耶爾就想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