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雙送走了李近南,愈發忐忑不安地等待著明天的太陽升起。第二天一大早,他乘車趕往郊外的一座山莊,去那裡會見南庭的主人。車子在半山腰停下了,一名穿著武官服飾的青年前來迎接王雙,恭敬地請王雙進入山莊內。王雙一頭霧水地跟隨青年前進,他認出這是錦衣衛的衣服,而他想不出錦衣衛當中有哪個年輕人能在弱冠之年就成為追隨王爺左右的侍衛。
狀似南方園林的大門外站著一個有著濃重黑眼圈的男子,他見到王雙到來,不等和王雙答話,直接走上前斥責王雙身旁的青年:
“你真是越來越無法無天了。好,你以前的所作所為本官不過問,可你現在是王爺的侍從,你去外麵風流了,王爺就有危險……要是王爺有個三長兩短,本官就先拿你的人頭頂罪……”
說完這一番恐嚇般的言論後,有著嚇人的黑眼圈的青年才回過頭向王雙行禮。
“好久不見哪,王協統。上次你可是差點就被池老太尉給打壓下去了……”
王雙眼前一黑,他最不想見到的就是這個和他同姓的兵部官員。南庭兵部右侍郎王寅,按關係來算是王雙的遠房親戚,也算是本家,至於輩分就完全算不清了。幾年前池太尉的兒子在布裡塔尼亞帝國被殺,震怒的池老太爺發動一切人脈關係要求查辦間接罪魁禍首王雙,當時還在北方任宣慰使的王寅幾乎搭上了自己的前途去求各路要員相救,總算把事情捅到了王爺那裡,加上王雙又上書言明布裡塔尼亞帝國革新後的變化,處罰也就不了了之了。在那之後,深感內疚的王雙總想找機會報答王寅,而王寅從不接受任何禮物——卻每次見到王雙時都會沾沾自喜地說起這件事。一來二去,王雙心裡對他的感激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了,現在他一看到王寅就頭疼,偏偏他作為軍方的武官還不能繞過兵部。
“剛才那個侍衛是誰啊?”
“趙統。”王寅隨口答道,“上個月,補了他那死在夜店的父親的缺,當了百戶……實不相瞞哪,有其父必有其子,你看他一天到晚都往煙花巷子裡鑽……古人說這喪事要守孝三年,他爹還沒涼透呢,他就忘了孝道……好個不孝之子。”
王雙聽了,並不感到驚奇,於是很快把這件事忘掉了。兩人在十幾名衛兵的注視下穿過長廊,來到了一座花園中。花園的水池旁坐著一位身穿便服的中年男子,他左手拿著一本書,右手握著放在一旁的拐杖,身旁是有三名和他穿著相仿服飾但年齡各異的少年。望著氣宇軒昂的中年人,王雙知道,這就是南庭都護府的主宰,也是這個實質獨立國家的君主。北麵朝廷欽定的宗人府宗正、禁軍提督、駙馬都尉、南庭都護府大都護、鎮海大將軍,人稱南庭王的宋正成,就是王雙眼前這位不怒自威的貴人。他身旁那三個幾乎和他是從同一個模子裡印出來的少年,是他的三個兒子:宋以安、宋以然、宋以寧。
“臣……”
“我們今天不在承天府大殿,不談君臣。”宋正成見王雙到來,連忙請王雙坐下。他令周圍的侍衛給王雙奉上茶水,而後以熱情和惋惜的語氣開口說道:“長雲府戰事傳到這裡之後,本王隻恨當年忽視了你的勸告。要是本王重視起來,早做準備,不會有今天這樣的慘敗。外人隻說你王協統打了敗仗,可這敗仗何嘗不是我等庸碌之徒犯下的過錯呢。”
王雙不敢接茶,他自知那份報告是哪裡來的。從布裡塔尼亞帝國返回後,王雙整理了他自己對於布裡塔尼亞帝國未來局勢的看法,再加上麥克尼爾的一些意見,最後形成了一份分析布裡塔尼亞帝國未來戰略局勢的報告,他將這份報告托人交給了王爺,看來宋正成當年並不重視。王雙沒有怪罪君主有眼無珠的想法,當初他聽麥克尼爾說布裡塔尼亞帝國必然在五年之內發動戰爭時,還以為麥克尼爾是危言聳聽。結果,恰好到了查理三世實施新政的第五年,帝**就在圓桌騎士奧莉薇亞·澤馮的指揮下開始攻打南庭都護府,這種巧合簡直是讓王雙感到驚歎。
“王爺,布裡塔尼亞帝國已經沉淪了幾十年,外人是絕對想不到他們厲兵秣馬準備對外侵略擴張的。”王雙看旁邊的侍衛一直站在那裡等著把茶遞給他,於是隻得接過了茶水,“下官在布裡塔尼亞帝國做駐外武官的時候,親眼看到了那皇帝查爾斯是如何改造帝國的,也明白他最後的解決辦法就是戰爭。王爺,沒有去過布裡塔尼亞的人不會明白這一點,您沒做錯——換成是我,也不會貿然相信這種不切實際的言論。隻能說,布裡塔尼亞人太狡猾了。”
宋正成沉痛地低下了頭。
“王協統,我們南庭都護府是積重難返啊。”他痛心疾首地說道,“長期以來,我們在軍事上高度依賴布裡塔尼亞帝國,儘管本王繼承王位後決定自力更生,但想要清除布裡塔尼亞帝國對我們的影響,還是太難了。王雙,依照你的看法,這場戰爭該怎麼打?”
“王爺,其他閣僚應該有了結論,下官隻是說出自己的想法而已。”王雙喝完了熱茶,向宋正成表示感謝,“實不相瞞,以目前的局勢而言,我們南庭都護府必敗無疑,最好的下場也不過是將長雲府割讓給布裡塔尼亞帝國。如果沒有外力介入,我們的命運是滅亡……布裡塔尼亞帝國一定不會放棄將我們徹底消滅的計劃。不過,倘若我們願意放下和朝廷之間的分歧,再派人出使朝廷,讓朝廷出兵南下,或許還有周旋的餘地。至於具體的作戰方案,下官改日會向您呈上一份更完整的計劃。”
“朝廷會出兵嗎?”
“不太可能。”王雙搖了搖頭,“目前,朝廷的關注點在北方,他們和eu之間的關係一向惡劣。”
“好。”宋正成咳嗽了幾聲,適時地止住了這個話題,“其實,本王今日召見你,是有一件事要托付……”他呼喚站在一旁的宋以寧來到王雙眼前,“王協統,你的眼光勝過了我們南庭都護府八成以上的官員和軍人,本王相信你能在亂世之中保境安民。亂世需要的不是樂手和詩人,是能夠在血與火中生存的戰士。現在,本王把自己的第三個兒子托付給你來教導,希望你能讓他成為能夠獨當一麵的大將。”
宋正成的其他兩個兒子也各有不同的發展方向。這是宋家自從一百多年以前控製南洋之後的既定教育策略,讓家族的不同成員分彆負責不同事務。這樣一來,萬一其中一些成員出了意外,家族不會因為全部希望寄托在某個人身上而瞬間崩潰。
“這……”王雙有些為難,“王爺,下官隻是個協統,不如讓——”
“本王說了,亂世看才乾,不看名頭。”宋正成堅定地說道。他拉著兒子的手,讓這個大概才十歲左右的孩子喊王雙為師父。
王雙教彆人練武,也收了不少徒弟,而宋以寧大概是這些徒弟當中身份最尊貴的人之一。他不好意思地接受了宋以寧的問好,又和宋正成說了一些客套話。他不清楚這場戰爭會如何結束,但有一件事是肯定的:他已經得到了南庭都護府統治者的信任。接下來,也許他能夠得到一個機會,在即將到來的亂世中展現自己的才能,並青史留名。
“那……不知王爺要派哪位臣僚去覲見天子?”
“就讓李天官去吧,他在北方的熟人也多,辦事也容易。”宋正成樂觀地給出了答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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