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新聞報道的套路倒是很老到。”麥克尼爾冷笑著,“不說敵方的損失也不說我方的損失,隻是籠統地強調優勢,卻不點明最近控製了哪些城市……抱歉,這種說法一看就是假的。”
他自己當然知道其中的來龍去脈,一個曾經參與炮製假新聞的將軍比外行人更清楚掌控媒體的重要性。其他問題上可以任由媒體自行發揮,和戰爭有關的一切消息必須嚴格把控。這是必要之惡,局勢的穩定勝於一切。
聽到這種說法,薩拉斯中士的自信又消失了,他不安地看著聚精會神地觀看新聞的兩人,遲疑地拋棄了原本的想法。他隻是個士兵,不能準確地判斷戰爭的走向,雖說他不認為麥克尼爾的判斷會比他更靠譜,但局勢的發展似乎證明麥克尼爾的想法是正確的。看完和戰爭本身相關的新聞後,麥克尼爾決定繼續查看最近幾天對烏克蘭內部狀況的新聞報道。當他在節目回放中看到舉著各色旗幟的人正在上街遊行時,他明白他的猜測是正確的,儘管他內心毫無喜悅。
年輕的士兵指著平板電腦上播放的遊行畫麵說道:
“長官,如果我們真的打贏了,那麼這些人為何會出現呢?”
在座三人誰也不懂烏克蘭語,但他們知道這些上街遊行的平民絕對不會是支持戰爭的群體。畫麵中的平民和維護秩序的警察發生了激烈的衝突,烏克蘭警察在長官的指揮下驅逐著情緒愈發激動的人群,忽然周圍響起了槍聲,一名舉著烏克蘭國旗的市民倒地不起,看樣子是中槍了。群情激奮的市民蜂擁而上,場麵瞬間失控,加上鏡頭中又有一名警察中槍倒地,隨著鏡頭劇烈地搖晃了幾下,直播便中斷了。
“天哪。”湯姆沉默了許久,乾巴巴地給出了一句簡單的評論。
而合眾國的媒體則回避了很多細節,隻說長期存在的物資供應不足讓市民愈發不滿,此外便沒有任何關於烏克蘭民間狀況的跟蹤調查。烏克蘭人自己的媒體倒是煽風點火,每一方都試圖讓自己支持的勢力看上去更具有正當性。目前最後一條關於烏克蘭問題的公開報道是,武裝民兵最近攻占了基輔的市政大樓,並和當局正在進行談判。eu的權威人士認為烏克蘭的局麵已經失控,nto的軍事行動勢必受阻。
用餐過後,三人和加油站的工作人員告彆,沿著公路繼續前進。他們需要一輛車,不過搶奪彆人的車子無疑是犯罪行為,容易引來不必要的關注。麥克尼爾並不認為順著公路步行會浪費時間,他恰恰需要儘可能地拖延時間,隻要前線傳來戰敗的消息,他們的逃亡也變得正常了。下一次遇到休息區不知道會是什麼時候,精神狀況不佳的湯姆很快昏昏欲睡,全靠麥克尼爾和薩拉斯中士拖著他前進。
“鐵鏽帶的年輕人不該這麼弱不禁風哪。”中士向麥克尼爾訴苦。
“得克薩斯人耍什麼微風?”麥克尼爾有些不滿,“他又不像您一樣當兵很久了……我們兩個都是新兵。”
薩拉斯中士看了看兩人,苦笑著搖了搖頭。沒人會相信麥克尼爾是新兵,他的戰鬥本能似乎是老兵才具備的,而那種善於在戰場上保命的耍滑頭伎倆在他身上也有一些蹤跡。托馬斯·托馬斯是名副其實的新兵,麥克尼爾就不一定了。考慮到世界的陰暗麵總是存在著自小就被訓練去殺人的工具,或許麥克尼爾在這方麵的經驗比薩拉斯中士更豐富。
眼見湯姆的狀況很糟糕,兩人無奈地決定一旦抵達下一個休息區就立刻停下來休整。他們沒有看到休息區或加油站,倒是在路邊發現了一個似乎被廢棄的公廁。薩拉斯中士遠遠地指著坐落在公路左側邊緣的公廁,示意麥克尼爾帶著湯姆去那裡休息。
“那是公廁啊。”麥克尼爾強調了一遍。
“沒有彆的場所了。”
邁克爾·麥克尼爾無奈地放下背包,穿過公路,來到了公廁大門前。他試著推了推沒有上鎖的門,門似乎在裡麵被什麼東西頂住了。薩拉斯中士見狀,將湯姆拖到了公廁附近,和麥克尼爾一起撞門。門開了,迎接他們的是黑洞洞的槍口,麥克尼爾在連隊中名義上的頂頭上司舉起手槍指著他的腦袋。沒有在第一時間判彆敵我的麥克尼爾立即抓住對方的手腕並試圖將來路不明的家夥繳械,而這個家夥居然莫名其妙地掙脫了。整個過程似乎是在一瞬間發生的,麥克尼爾完全不記得自己刻意地放鬆了戒備,方才還在他眼前的上尉在一瞬間退到了公廁洗手間的儘頭並重新舉起了手槍。
薩拉斯中士見狀,上前一步打算解釋,但藏在門後的士兵用手槍抵住了他的額頭。
“彆動。”
“好久不見,長官。”麥克尼爾尷尬地笑臉相迎。
上尉走到兩人身旁搜身,他看到了倒在門外昏迷不醒的湯姆,於是命令手下把湯姆拖進公廁內。見這兩名友軍沒有明確的敵意,麥克尼爾和薩拉斯中士總算可以鬆一口氣了。
“他最近攝入熱量不足,所幸我們這裡還剩下一些口糧。”上尉自言自語道,“……你們是從什麼地方逃出來的?”
“啊?這,長官,我們不是逃兵——”
“東北方向。”麥克尼爾代替薩拉斯中士給出了回答,“確切地說,是從俄國人的武器實驗場跑出來的,我想您應該在前線見識到敵人的手段了。”
表情淡漠的上尉沒有反駁,隻是讓手下給還在昏迷中的湯姆喂食。
“我不想說這件事,我們都一樣……都是逃兵,沒有人在乎理由。”上尉讓兩人走進公廁,隨手關上了大門,“我們兵敗如山倒,保住自己的性命已經是勉強,哪裡還敢有非分之想。”
半個小時之後,坐在公廁洗手間裡的士兵們各自談起了最近的遭遇。上尉說,美軍在前線確實遭到了俄軍的新型大規模殺傷性武器攻擊,其傷亡慘重是前所未有的,他們已經無法有效地組織攻勢,殘存的部隊正三五成群地向基輔方向潰退。因此,他並不打算責怪麥克尼爾或薩拉斯中士,他也是個逃兵。
“對了,剛才您那一手真是漂亮,我想向您請教一下。”麥克尼爾提起了上尉奇跡般地從他手中逃脫的辦法。“我對近戰格鬥很感興趣,想學習一下您的技巧。”
“這個,您學不了。”上尉罕見地笑了,“這是天賦,不是憑借後天的努力能彌補的差距。”
“原來這就是公眾所說的【魔法】。”麥克尼爾給出了自己的答案,“如果我沒猜錯,您放在右側的佩槍實際上是個【施法工具】。”
不明就裡的薩拉斯中士希望兩人重現剛才的場麵。當麥克尼爾又一次抓住上尉的左臂時,右手放在槍套裡的上尉在眨眼間就掙脫了麥克尼爾的束縛並到達了洗手間的另一側。如果這是實戰,他有足夠的時間拔出放在左側的真槍射擊,或是在敵人沒槍的情況下選擇逃跑。
“彆介意,我這是作弊。”上尉略帶歉意地解釋著。
“戰爭中沒有作弊,隻有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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