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那個馬林上尉發號施令的時候不是說過嗎?”
“我忘了。”
幸虧麥克尼爾記下了代表著地點的數字編號,他們得以在走廊上的導航操作平台上搜索對應的位置,這才確認自己的實際目的地。不停地閃爍著的紅色警示燈正在把灰白色的走廊染紅,在他們身旁不停地奔跑著的每一個士兵都加重了二人的緊張情緒。從麥克尼爾的角度向前望去,他能夠迅速地在眼前的隊伍中找出各種不同的膚色和發色,以至於他無從判斷哪一種所占的比例更高。這樣的一支混合式軍隊或許是gd刻意追求的結果,卻是以謝菲爾德為代表gd早期軍事領袖極力反對的。
麥克尼爾熟知的那些前輩更在乎的是戰鬥力而不是展示給外界的風貌。
他們沒有遲到,那方才魂不守舍地應付差事的豐塔納中尉就站在倉庫的入口處監督士兵們進入那些狀似某種全封閉式治療儀器的艙室。他本人身穿一件普通的灰色製服,似乎並不打算自己做出表率。
“怎麼又是他——”
“看來我們是繞不過他了。”麥克尼爾無奈地說道,“不管他,咱們趕快去把真正的作戰服穿上,我等不及要看一看他們的武器了。”
正對著他們的倉庫上半部分有一個巨大的四邊形徽章塗飾,下麵用英文標注著一個縮寫:nuns(neuntedntonsspc)。儘管麥克尼爾確信自己從沒有在英語中見過最後一個單詞,他馬上意識到這是人類發明出的【太空軍】詞彙。
再下方則是中文標注:【新統合宇宙軍】。
本來做好了被豐塔納中尉攔住的準備的麥克尼爾意外地沒有遭遇任何阻攔,那頭發和臉龐都油膩得驚人的青年軍官隻是朝著他們點頭示意,便重新縮回角落裡自言自語著,和那些被關在精神病院中接受治療的可憐人沒什麼區彆。
前腳剛踏進艙室,那艙門便在麥克尼爾身後關閉了。
“現在是地球太平洋標準時間2059年1月3日淩晨1點,早上好,邁克爾·麥克尼爾上等兵。”
不帶絲毫感情的聲音傳入耳中,浮現在麥克尼爾眼前的全息投影為他提供了有關最近身體狀況的報告和詳細數據。不讓士兵帶病、帶傷出戰,當然是一件好事。
“還挺貼心。”麥克尼爾自嘲地笑了,“這樣的時代……等等,僅僅是2059年。”
如果人類在相同的時間段擁有這樣先進的技術和軍事力量,或許麥克尼爾已經成功地帶領著自己的同胞們走出了危機。可惜的是,他永遠無從改變已經發生的事情,更不可能扭轉既定的曆史。
頭頂傳來了機械轉動的聲音,麥克尼爾沒有關注那聲音的來源,直到疑似某種連體式外殼的頭盔部分罩住他的腦袋時,他這才明白艙室中的機械正在將所謂的作戰服組裝到他的身上。感受著那些靈活的機械手臂的動作,麥克尼爾閉上了雙眼,權當自己在享受免費的按摩服務。等到噪聲完全消失後,他已經無法聽到艙室以外的任何聲響,隻有沉重的呼吸聲徘徊在耳畔。
“身份確認:新統合軍【crossneus】護航艦隊第45聯隊陸戰隊所屬士兵邁克爾·麥克尼爾。”
又是一個奇怪的稱呼。麥克尼爾早已習慣了這一切,若他總是在令自己費解的名詞上浪費過多的時間,說不定他會錯過真正重要的事情。
奇怪的是,儘管封閉式的作戰服——並不沉重——已經被完整地穿戴在身上,那些機械手臂卻沒有離開的意圖。相反,它們把麥克尼爾牢固地固定在了地板上,仿佛是為了防止麥克尼爾逃跑。所幸作戰服的頭盔麵罩疑似能夠通過讀取他的麵部動作來判斷其意圖,憑借著自己的猜測,麥克尼爾啟動了作戰服的對外感知能力,重新獲得了【視覺】和【聽覺】。
這讓他多少感到愉快了一些,被封閉在完全和外界隔絕的罐頭裡實在是糟糕。
“看來豐塔納中尉也打算進去了。”隔著艙室觀察窗的玻璃目睹著豐塔納中尉步入其中一個艙室的麥克尼爾鬆了一口氣,“就是不知道他——”
幾乎把麥克尼爾碾碎的衝擊感壓迫著他的骨骼和內臟,在壓抑著慘叫聲的同時,麥克尼爾驚恐萬分地發現艙室另一側的倉庫忽然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正在以不可思議的速度被壓縮的宇宙飛船和漆黑一片的太空。這樣簡單而粗暴的作戰方案,麥克尼爾還是頭一次見到。毫無疑問,像他這樣的士兵在穿上作戰服後,便被類似返回艙一樣的艙室直接向著地表發射以儘快進行登陸作戰、減少運輸船被襲擊而產生的全軍覆沒的風險。
艙室中那個冰冷而死板的機械合成聲音一刻不停地向麥克尼爾朗讀著自己的豐功偉績,無外乎是強調它和它的【同類】花費了多少力氣來讓這些裝有士兵的登陸艙能按照規定的計劃抵達行星表麵。
“喂,你能聽懂我在說什麼嗎?”
“麥克尼爾先生,請您保持冷靜。在過去的10個月裡,您執行的類似登陸作戰任務多達8次並成功生還,遠超新統合軍士兵的平均水平。這樣的慌張是不必要的。”冰冷的一絲不苟地答道。
“……那也太多了。”這回輪到麥克尼爾瞠目結舌了,“我倒是不關注他們和什麼人打仗,關鍵是,萬一我沒等落地就被敵人消滅了,那撫恤金會發給誰?”
“考慮到您沒有任何在世的親屬,且至今也沒有在任何公證機構立下遺囑——”
“足夠了,你現在聽我的命令,安靜一陣,認真控製這個登陸艙。”麥克尼爾歎了一口氣,保持著被固定的半蹲姿態,等待著著陸的那一刻到來。他祈禱著黑色的太空儘快從艙室窗口中消失,麥克尼爾想要看看其他行星的景色。然而,當一望無際的黑色宇宙當真被透著不詳的黯淡昏黃取而代之後,麥克尼爾又後悔了。看在上帝的麵子上,要是他被投送到了類似金星那樣的星球上,他可沒把握在那種惡劣環境中生存。
身不由己,完全地身不由己。他的命運掌握在操控登陸艙中利用少得可憐的燃料操控航向的身上,行也掌握在那些正在和軍隊作戰的【叛軍】身上,唯獨不受名為邁克爾·麥克尼爾的士兵自己掌控。在他落地以前,任何意外都會讓他變成空中的燦爛煙火。
不知過了多久,渾身直冒冷汗的麥克尼爾戰戰兢兢地睜開眼睛,那從裡到外使他的軀體震顫的壓迫感終於消失得無影無蹤。在艙室窗口外側,遍地紅褐色的沙土和時不時地掀起的沙塵阻礙了他的視線。
“本次旅行已經結束,祝我們下次合作愉快——”
“我不希望有下一次了。”麥克尼爾擺脫了機械手臂的束縛,喘著粗氣,移動到登陸艙的出口處,打開了那扇門。大量砂礫立即拍在他的臉上,年輕的士兵隔著作戰服都能聽到那清晰的脆響。
現在,最後一件事是找到武器。麥克尼爾調出了作戰服的狀態檢查菜單,他驚喜地發現所有武器都被安裝在作戰服外側易於取得的位置,比如他正在尋找的槍就被某種裝置固定在了背部。活動著手臂的麥克尼爾想了好幾種辦法也沒能把槍取下來,這時候他才找到對應的按鈕並取消了固定,終於見識到了太空時代的槍械的真麵目。然而,無論麥克尼爾怎樣對它表示讚美,還是無法掩蓋它很可能是用某種射釘槍作為原型改裝而來的這一事實。
“……感覺也沒什麼值得驕傲的。”麥克尼爾很快就失望了,“為什麼不是激光槍?那東西我們早就用上了……”
不管怎麼說,能直接讀取剩餘彈藥容量,已經足夠讓麥克尼爾在戰鬥中遊刃有餘。
漫天的紅褐色沙塵覆蓋了他的視野,遮蔽了前方的道路。在作戰服的功能中找到友軍通訊後,麥克尼爾先是發送了幾條消息,而後步履蹣跚地向著外麵的未知世界前進,去尋找自己的戰友們。
“吉米老爹、羅根叔叔、謝菲爾德,保佑我。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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