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克尼爾重重地歎了一口氣,走到像斷了線的木偶一樣呆滯地垂下頭的法拉提爾身旁,把右手放在領主的右肩上,停留了幾秒,而後回過頭,返回薄紅麵前,以隻有雙方能聽到的音量小聲問道:
“我不怎麼懷疑你們所說的事實,起碼事件是真的……但是,他們是怎麼做到的?”
“稍後再解釋。”薄紅向著麥克尼爾露出了一個自信的微笑,這反而讓麥克尼爾有些不知所措了。他一向以為薄紅將冷漠作為一種特殊的禮貌來保持著合理社交緩衝距離,就像米拉·基利安又或者說草薙素子把她和麥克尼爾並肩作戰的信任融入了那些現在聽起來有些冒犯的玩笑中那樣。
不過,冷漠的靈魂偶爾展現出的真心笑容說不定也隻是一種偽裝——在那些缺乏信任和安全感的人眼中。
以溫德米爾人的平均壽命而言已經算是中年人的領主終於恢複了冷靜,他不敢懷疑這些不速之客的身份,然而他很清楚掌控著新統合的巨型星際企業集團之間把彼此刺探情報和攻訐、抹黑作為常用手段,再說公司派遣的專員所能傳達的也不過是代表公司決策的意誌罷了。對方想驅使著他做出對通用銀河設立在溫德米爾-4的分支機構不利的事情,那麼他首先要確保自己不會因為出於正義的情感和本能而發起的報複中受害。
“……證據呢?”跟著伯頓一步一顫地走到薄紅身旁的法拉提爾無奈地問道。
“納西米爾的領主把自己的城堡和宅院租給這些人以換取享受據稱隻有在地球和伊甸能體驗到的奢侈服務,實驗場所就在城堡中。”薄紅麵不改色,“當他對通用銀河失去利用價值後,殺死一個溫德米爾人在通用銀河眼中隻是舉手之勞。”
“咱們來這裡之前真該先和那些據稱還在爭奪遺產的領主家屬通報一下。”伯頓高呼上當,“這麼說守望者教團也不過是想要保護當地的居民免於繼續被和通用銀河勾結的領主殘害而已。”他時刻觀察著法拉提爾的臉色,見對方沒有因為他為守望者教團爭辯而發怒,於是心安理得地繼續痛罵著通用銀河,“不能再拖延了,我們必須趕快采取行動。”
“等等。”麥克尼爾製止了打算立刻帶著溫德米爾人離開鎮子的伯頓,儘管他知道這些溫德米爾人每在這裡多停留哪怕一分鐘都可能導致他們和薄紅共同構造的騙局出現漏洞,“通用銀河把本地的溫德米爾人抓去做實驗……伯頓,你來講一講,他們會不會還瞞著新統合軍、秘密地把伐折羅實驗樣品運到了溫德米爾王國境內?”
伯頓仔細一想,也發現自己剛才過於衝動了。迄今為止,他們所能了解到的和通用銀河有關的一切秘密都圍繞著神秘的伐折羅還有折躍水晶(以及舒勒隱約提到的v型細菌),也許溫德米爾王國的通用銀河分支機構——儘管和設立在此地的其他公司的代理機構相比較為弱小——同樣試圖忠實地執行來自通用銀河的每一條命令以便服務於統治新統合的大業。
“沒關係,有時候我們必須做出一定的犧牲。”法拉提爾選出了兩名溫德米爾人,叫他們到通信良好的區域把這裡發生的事情告知國王和王宮城堡附近的第77聯隊駐軍,“做好兩方麵的準備,我們去拜訪那座城堡,假如它確實被通用銀河當做了實驗中心……到時候就由我們來先行搗毀這個窩點,事後再爭取寬恕。”他咬牙切齒地念著麥克尼爾聽不懂的溫德米爾語,間或從嘴裡蹦出幾句英語,“我不會允許這些禍害溫德米爾人的雜種繼續橫行的。”
麥克尼爾本來想說其實住在這裡的絕大多數地球人和所有間接地服務於新統合的外星人都是這類【雜種】,但他見法拉提爾怒火中燒的模樣活像是能把他一口吞下的怒獅,即便是自認為在近戰本事上有一定能力的麥克尼爾也不敢拿自己的生命安全去冒險。他正好可以利用這位領主的憤怒作為協助守望者教團調查通用銀河的借口,反正領主自己也沒對伯頓的辯駁提出任何反對意見。
共同商議決定去納西米爾的當地領主城堡附近尋找線索後,麥克尼爾又和自己的同伴們把整個鎮子從裡到外認真地搜索了一番,始終沒能找到什麼值得額外注意的線索。正當他準備告訴其他人退出鎮子時,莫名的危機感促使剛打算走出他搜查的房屋大門的麥克尼爾又退了回去。在目擊到門框轉瞬間粉碎後,麥克尼爾立即向著預判的敵人所在方向射擊,但沒有擊中任何目標。
伯頓聽到附近傳來槍聲,連忙趕去協助麥克尼爾。似乎是埋伏起來的槍手運氣不夠好,那人在轉移位置時不偏不倚地撞上了忙著趕路的伯頓。彼得·伯頓所穿戴的neus船團新統合軍陸戰隊作戰服就像鐵罐頭一樣,而敵人的槍手為了便於轉移和靈活執行任務則隻套著輕便的防寒外衣——被伯頓直接撞飛出去的槍手摔在一棵大樹旁,手裡的槍也滾落到了離他十幾米遠的地方。
“麥克尼爾,你也終於等到了需要彆人趕來救援的時候。”望著鑽出大門的麥克尼爾,伯頓哈哈大笑。
“他還沒死,你最好小心一點。”
伯頓驚訝地順著麥克尼爾手指的方向望去,發現被他撞翻後本該骨斷筋折的襲擊者頑強地爬起來並試圖撿起地上的槍械。勃然大怒的伯頓趕上了那跌跌撞撞地前行的敵人,抽出鏈鋸砍斷了那人伸向步槍的右臂。噴濺出的除了並非血液的某種組織液之外,還有數不清的線路和破碎的機械零部件。
“喂,麥克尼爾,我們不會又碰上了生化人吧?”伯頓大吃一驚,“見鬼,我最不想遇到的就是經過完全義體化改造的生化人……那東西比穿著全套作戰服的我都厲害。”
麥克尼爾上前檢查倒地不起的襲擊者,四肢都被伯頓折斷的襲擊者搖晃著頭顱,電子義眼中閃爍著異樣的光芒,也許他還在向通用銀河傳遞情報。
“我們的計劃肯定會泄露的。”麥克尼爾無奈地把殘缺不全的義體踢到了一旁,“通用銀河必然會做出警戒。”
“不一定。”
薄紅甚至沒有低頭去看被麥克尼爾謹慎地拆解的那具義體。
“我以前聽說通用銀河壟斷了生化人技術時,還以為隻是neus船團誇大其詞。”麥克尼爾把義體的頭顱用力碾碎,“現在如果讓我來做決定,我也會在既不能通過技術競爭獲勝又不能阻止通用銀河商品輸入的情況下直接禁止改造了。毫無疑問,所有的生化人都受通用銀河控製,隻需要他們隨便下一道命令,自主的思維就是個笑話。”
“溫德米爾王國境內唯一合法的新統合駐軍就是第77聯隊,其他公司隻能攜帶用來保護員工安全的必要雇傭兵。”薄紅提到了溫德米爾王國的新統合各方勢力競爭現狀,“……當然,我知道通用銀河秘密地在溫德米爾行星係統邊緣建造了一個據點,但他們做出反應並前來阻止我們的行動大概會花費十幾個小時的時間。”
“你最好讓他們直接從這世界上消失,那是最適合他們的下場。”麥克尼爾攤開雙手,“不然,我們遲早要麵對前來問罪的通用銀河雇傭兵。”
麥克尼爾完全是在開玩笑,他們當中任何人都沒法指揮新統合軍,更不必說第77聯隊的主力正在溫德米爾行星係統以外追擊神秘的不明宇宙飛船船隊。然而,薄紅卻好像認真地為麥克尼爾的請求為難了一陣,直到集結在鎮子出口處的溫德米爾人在法拉提爾的率領下為那些已經不幸遇害的同胞唱起了表示悼念的歌曲時,她才將視線從已然有些感到驚恐的麥克尼爾身上移開。
【sffhotou
czen-nou
llutdufgol
nore……】
在麥克尼爾阻止薄紅開口唱歌之前,他腦子裡的某根神經忽然搭錯了——這是他在伯頓的驚呼聲中陷入意識模糊之前的最後一個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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