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不該穿著這種通用的作戰服在半空中做高難度動作。”麥克尼爾艱難地爬起來,尋找著對方的蹤跡,“喂!咱們這麼打下去,怕是要同歸於儘,屆時笑得最開心的反而是像通用銀河這樣的家夥。有什麼問題不能談呢?也許我們之間還存在不少共識。”
“很遺憾,你們之間的共識也許是:我的一切行為導致了現在的慘劇,而我必須為此承擔全部責任。”薄紅儘力將2b逼退,來不及檢查左臂的傷口,擺出戒備的架勢麵對著自己麵前的對手,“即便不用你們來提醒,我也會儘力而為……但我受夠了諸如【生來就該去死】的詛咒。”
“哦,是啊,我們都想著要讓這裡的人們擺脫目前的局麵。”麥克尼爾提著鏈鋸向前走了幾步,保持在他認為的安全距離範圍內,“我承認並且讚許你的勇氣,這個世界需要有人站出來挽救被新統合無視的那些平民、喚醒他們生存和發現自我價值的動力……可是這和現在的僵局完全是兩回事。你既然用【你們】來稱呼我們,已然拒絕了我們的善意。”
他停頓了一會,又把心底的另一個疑問在不經意間拋出。
“對你來說,我們——包括我——隻是一些處於敵對立場的陌路人,你也沒有必要裝作和我很熟的樣子。”
“【守護者】的本質是不會變的。”薄紅抿著嘴唇,幾絲殷紅色的痕跡從嘴角滲出,“……為了捕獵詛咒而生並被詛咒吸引的不幸者。”
麥克尼爾登時警惕起來,他無法阻止自己的胡思亂想,並很快地找出了當前唯一能夠解答疑問的人物。
“麥克尼爾先生,彆猶豫了——”9s在後麵提醒他。
“我這人很果斷,但是我也同樣很謹慎。”麥克尼爾舉起另一隻手向對方示意,讓他冷靜下來,“……李林?你有必要站出來解釋一下,這是什麼意思?”
旁邊的軟體牆壁上忽然出現了一個黑色的大洞,粘稠的黑色不明物質從其中汩汩流出,在地麵上彙聚成了一個身穿近似中世紀僧侶的黑色長袍的青年男子形象。
“就是字麵上的意思。”李林環顧著劍拔弩張的眾人,“【守護者】是某種為了應對來自其他世界的入侵而誕生的特殊……【機製】,如果用你們的科學所能理解的方式來形容,我更願意將其稱為【宇宙的自然法則的適應性進化】。”
“……我好像懂了,又好像沒懂。”麥克尼爾抓住了其中的重點,他也不擔心有李林在場的情況下會發生對他們極端不利的突發事件,“那麼,你是在說我了。”
“我還以為您對此已經足夠了解……”李林似笑非笑地望著他,“全世界有那麼多人成為了泰伯利亞人體實驗的受害者,他們不是變成了各種奇形怪狀的怪物就是成了一輩子逃不過心靈控製的電子生化人,隻有你是個正常人……還不夠明白嗎?”
不必李林多加解釋,其餘的內容已經自然而然地呈現在了麥克尼爾的腦海中。按照這樣的邏輯,他順理成章地推斷出了薄紅所在的世界上發生的事情:某種來自另一個世界的入侵讓同樣的【守護者】得以產生。
儘管如此,麥克尼爾的心緒並未放鬆下來。他現在明白,薄紅不是李林所形容的被仇恨吞噬的傀儡,隻是同樣想用某種方式在拯救人類文明的工作中獻出一份力量的另一個同路人。那麼,李林會讓他們來到這個世界上的唯一原因,和將兩名生化人送來的緣故是相同的,那便是情況失去了控製。
不,等一等,他的真正特彆之處在於能夠同時成為這種帶來危機的概念的宿主——那是任何人都無法辦到的。
“這和我們的約定完全不一樣。”薄紅卻馬上向著李林提起了抗議,她把半個身體撐在長劍上,每說一句話都要歇息一陣,“你不該在我能控製事態的時候讓彆人來乾涉。”
“哦,我可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你把這個世界帶向滅亡——到時候我肯定會先閉上眼睛的。”李林得意地笑了,沒人知道笑容背後究竟是無奈還是殘忍,又或者是漠然。用人類的情感去推斷不屬於人類的生命體的思維本就是一種莫大的妄自猜測。
“……這個世界會因為同樣的原因而滅亡嗎?”9s大吃一驚,也許兩名人造人從未考慮過事態會惡化到如此地步,“但這裡的人類似乎還有反抗的餘地。”
裹在黑袍中的某種邪惡意誌朝著他們露出了一個看待傻子一樣的微笑。
“你們之中有一個在人類的範疇內堪稱天才的舒勒博士,他不是已經對你們說過了嗎?”李林伸出左手,又舉起右手,擺出用兩隻手來回拍球的姿勢,“v型細菌的致死性隻能用zero的歌聲去壓製,但是越壓製就越會導致感染範圍擴大,而且現在的感染規模已經十分驚人了。想中止這個循環,也許首先需要zero停止抵抗才行。”
“你來這裡不會隻是恐嚇我們吧?”麥克尼爾反而堅定了自信,他舉起鏈鋸,直指李林,“就像那些觀看砍頭的觀眾一樣拍手叫好?那不管用。”
“……您會有興趣在賭馬的時候給馬安排注定跑不贏的比賽嗎?”李林的形體潰散在了空氣中,什麼也沒有留下,隻有聲音隱約徘徊在眾人耳畔,“贏得這場比賽的訣竅就在你們自己的手中,如果你們意識不到的話……抱著打開糧倉大門的鑰匙卻活活餓死也是一種奇跡呢。”
麥克尼爾的頭腦沒有停止思考,他還要從中找出一條生路。歸屬舒勒負責的技術問題超出了他的理解範疇,保住這些v型細菌感染者的生命和自我意誌無疑是其中的重點。那麼,用更為穩定且無副作用的方式消除v型細菌的致死性、讓所有處於心靈控製影響下的人類和伐折羅得到解放,就成為了突破困境的兩個關鍵要點。
然而,這些計劃在缺乏薄紅本人的配合時是無法發揮作用的,為了讓這些同樣身為地球人的【同類】和成千上萬億外星人不至於被v型細菌滅絕,屆時麥克尼爾隻能優先和兩名人造人配合作戰、讓薄紅失去反抗能力再籌備下一步方案。
“舒勒……舒勒?見鬼,怎麼偏偏這時候沒法和他聯係……”麥克尼爾尷尬地向著仍然佇立在原地的薄紅伸出左手,勸說道:“你沒必要懷疑……我們說的事情也許是假的,李林是不可能也沒必要騙你的。彆遲疑了,現在回頭還來得及。”
他大著膽子向前又走了幾步,發現薄紅始終毫無反應,不由得產生了懷疑。連伐折羅女王都能被通用銀河控製、淪為維持集體意識網絡的工具,也許薄紅自身同樣無法避免被她自己的力量所影響。
“為什麼會這樣……”麥克尼爾似乎聽見她在喃喃自語,“到頭來,還是走上同樣的結局。”
“zero……薄紅,我們可沒打算怪罪你,這不是你的責任。”麥克尼爾連忙暗示後方躍躍欲試的2b彆立刻發動攻勢,“也許在客觀結果上是一樣的,而且良好的動機也不能成為脫罪的借口,但這並不能成為我們把那些好心辦壞事的人貶低得和一開始就沒安好心的敗類毫無區彆的理由。我們還有機會,舒勒博士有很多奇妙的設想,也許他能——”
一抹異樣的紅色閃過,發覺情況有變的麥克尼爾迅速開動了噴氣背包,後退回原來的位置。
“沒時間多解釋了,她的眼睛不大對勁……”望著忽然提起長劍的對手,麥克尼爾歎了一口氣,他心裡清楚自己試圖尋求各方和解的嘗試失敗了,而且間接導致他們浪費了一次暴力解決問題的機會,“命運還真是混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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