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最新網址:/bor4-ep5:複活(20)
麵如死灰的光頭學者焦躁不安地徘徊在他的研究室內,背後是一群同樣麵如土色的士兵。他們沒有退路,也沒有逃跑的機會,一切的勝算都在於瓦解身份不明的未知敵人對在場的v型細菌感染者和伐折羅集群的控製這一點上,而他們無疑失敗了。本來因為研究飛船內癲狂的v型細菌感染者停止行動而歡呼雀躍的少數頑強士兵們一見局勢急轉直下,頓時喪失了繼續抵抗的勇氣和意誌。
事情不該是這樣,就在十幾分鐘以前,舒勒還相當自信地對這些仍然保持著忠誠的士兵和研究人員宣布,他們很快就能戰勝凶殘的敵人。一些精神失常的士兵逐漸地停止了狂暴而隨意的攻擊行為,有一些呈現出血紅色外表的伐折羅也緩慢地變回了綠色。那時,已經看到了成效的舒勒不會對他們的勝利有半點質疑,但這份希望在轉瞬之間便徹底斷絕,等待著他們的是前所未有的恐懼和壓倒性的絕望。
眼前這個高聳入雲的巨大人形怪物不屬於新統合軍記錄中任何一種已知的生物。
“舒勒博士……”後方的士兵忐忑不安地詢問舒勒有關下一步行動的細節,“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埃貢·舒勒不能有半點退縮,他深知處於絕望中的人們一定會徹底脫離任何契約關係的束縛。如果這群士兵堅信他們必死無疑,他們很可能會通過破壞周圍的一切來進行發泄,屆時手無寸鐵的舒勒很可能成為第一個受害者。
“事態還在我們的控製之下。”他緩緩開口了,“……前提是你們仍然堅守自己的崗位。我們還有勝算,要是你們被敵人的氣勢嚇得不敢動彈而錯失了寶貴的時機,這失敗的責任就要落到你們身上。”
他確實還有一些預備計劃,但即便是埃貢·舒勒本人都不確定那些計劃是否能起到作用。思前想後,年輕的光頭學者首先決定說服fronter船團的殘餘人員繼續協助他們,這支作戰部隊是他們當前唯一能夠依賴的力量。在新統合軍的遠征軍艦隊失去進攻能力後,唯一掌握了歌聲武器的fronter船團無疑占據了舉足輕重的地位。
與此同時,舒勒的研究飛船不僅沒有後撤,反而徑直朝著那巨大的人形怪物前進。躲在安全的空調房裡讀著非第一手資料文獻的學者永遠也做不出什麼成就,對未知事物的好奇心和求知欲暫時壓倒了舒勒的恐懼,況且他並非全無倚仗。如果不必考慮麥克尼爾本人的安全,舒勒也許還有機會采取更大膽的策略。
“博尚,麥克尼爾大概被困在敵人的體內了。”舒勒準備讓成功逃過一劫的博尚近距離偵察,“……注意安全,我們承受不起更多的損失。”
“收到。”迪迪埃·博尚立刻答應了舒勒的請求,他把自己的想法向著準備躲到安全區域的同伴們進行了說明,這種冒險的舉動遭到了許多人的反對。埃蘭戈萬少校堅決要求博尚跟隨他們一同撤離,若是博尚執意要靠近敵人進行偵察,那也必須有其他人陪同。約書亞·康自告奮勇地接下了這份工作。
目前真正躲在安全區域的反而是見勢不妙直接溜走的伯頓,他駕駛著自己的戰鬥機躲進了一艘運輸飛船,並幾乎是立刻通過暴力手段挾持了船上的工作人員、強迫這艘運輸飛船遠離它本該抵達的某一艘宇宙戰艦。等到新統合軍從上到下亂作一團時,這些仍舊氣惱的船員們又換了一副麵孔,稱讚起伯頓的先見之明。
伯頓的心中並無喜悅,這些人的吹捧不能讓他們擺脫危機。他一直留在艦橋上,既是為了控製這艘運輸飛船的駕駛人員,也是為了能夠儘快了解外部的動態。當他聽說博尚打算去靠近那巨大的人形怪物時,彼得·伯頓正好看到怪物的軀體發生了一連串的變化。那張血盆大口張開了,它讓本就扭曲的麵孔變得更加醜惡而畸形。從怪物的喉嚨中隱約傳出足以令人喪失理智的低語,那種聲音正在伯頓耳畔徘徊著,久久揮之不去。
與此同時,以怪物的頭顱為中心,幾個白色的光環忽然出現在怪物的軀體外側。伯頓立即緊張起來,他告訴運輸飛船上的技術人員把光環的圖像放大,驚訝地發現光環不是一條完整的光帶,而是由密密麻麻的某種文字排列組合而成。更讓他感到不妙的是,這種文字他在索米-3和溫德米爾王國境內都見到過,想必是同守望者教團有關的秘密。
僅僅過了片刻,他便放心地肯定了自己的猜想。這也許是薄紅帶到這個世界上的一種新型文字。
“博尚,注意,那東西開始……【唱歌】了。”伯頓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這尊扭曲的人形怪物的動作,隻得用腦海中第一個蹦出來的詞彙來概括,“我建議你儘快返回,即便是從這裡逃跑,損失也在我們可以接受的範圍內。”
“我沒那麼蠢。”博尚冷淡地答複道,“我隻是想確認能否用物理手段攻擊它,如果它和伐折羅一樣有著能免疫我軍絕大部分武器的能量護盾或是類似的東西,到時候我會毫不猶豫地撤退的。”
迪迪埃·博尚和約書亞·康都是身經百戰的優秀飛行員,他們巧妙地操控著自己的戰鬥機,朝那不斷扭曲的巨大人形怪物開火。但是,激光炮如泥牛入海,毫無作用,仿佛這灰白色的軀體吞噬了來自外界的一切物質和能量。多次嘗試攻擊未果後,眼見白色光圈越來越大的迪迪埃·博尚不得不垂頭喪氣地決定返回,並在撤退之前將消息告訴了舒勒。
“我已經委托fronter船團的那兩位歌手儘力和伐折羅女王形成共鳴,隻是效果還不太明顯而已。”舒勒卻嘴硬得很,本著嚴謹的態度,他不會因為一時的失利而否定自己的全部工作,“再等一等……我們隻需要更多的時間。”
然而,他們沒有多少時間了。被白色光圈追上的宇宙飛船和戰鬥機全部像是突然熄火一樣徑直向下跌落,其中的乘員想必凶多吉少。好在白色光圈的擴散速度不算太快,舒勒還有逃跑的機會。趁著那越來越大的白色光圈沒有逼近,舒勒試圖解析構成白色光圈的奇怪文字,他打算首先從字母出現頻率入手來進行分析,可他的分析注定是徒勞無功的。沒過多久,心驚膽戰的技術人員便不得不提醒他,是時候撤離了。
或許是舒勒運氣不錯,在他剛剛準備下令後撤時,從那巨大的人形怪物內部猛然鑽出的黑色光圈迅速地追趕上了外側的白色光圈。兩個光圈似乎發出了清脆的撞擊聲,隨後同時消失不見。這詭異的一幕讓研究飛船內目睹了全過程的眾人目瞪口呆,誰也不知道期間究竟發生了什麼。
“……你們還愣著做什麼?”舒勒正好需要一個鼓舞手下的機會,“這說明fronter船團的歌聲作戰起到作用了!趕快給我繼續聯係fronter船團……也要聯係馬林準將,再過不久我們就會需要他的協助了。”
真正讓人們意識到轉折點似乎到來的不是兩個光圈的抵消,也不是如同惡魔的低語一般縈繞在腦海中的聲音的削弱,而是附近有著血紅色外殼的伐折羅竟然奇跡般地又一次變回了綠色。不僅如此,當一名本來被精神失常的士兵打翻在地並做好了被鏈鋸所殺的準備的士兵驚訝地發現他的【敵人】拋下了鏈鋸、用難以置信的目光盯著自己的雙手時,劫後餘生的士兵連忙逃開並大聲宣布v型細菌感染者正在恢複正常。
隻要能正常戰鬥的士兵比例占據優勢,新統合軍艦隊就能迅速恢複正常運作、重新投入到對敵人的攻勢之中。他們為了這場戰爭而傾注了太多的心血,又費儘心思地將罵名轉移給通用銀河,若是不能奪取伐折羅母星,一切將前功儘棄。這顆行星上或許擁有超過人類過去開采的折躍水晶產量總和的豐富資源,也許會推動以折躍水晶為核心的相關技術進入另一個飛躍時代。
而勝利不會屬於那些必須被刻意遺忘的人們。
金·卡比洛夫中將在接到了舒勒和馬林準將的報告後,下達了一條堪稱賭博的命令。一旦各艦隊能夠繼續參戰,則要優先使用最具殺傷力的【超時空要塞】主炮攻擊那個巨大的人形怪物、爭取將其一次性殲滅。他們還不想讓自己未來的家園受到汙染和無法逆轉的破壞,反應彈和次元彈顯然不該在這種場合下投入使用。
左思右想,舒勒放棄了把麥克尼爾的情況告知這些將軍們的打算。那隻會讓他們的處境變得更糟。
“我知道你在聽著,李林。”他一個人獨自留在角落裡自言自語著,“如果你敢刻意讓麥克尼爾出了意外……也許我們沒有任何辦法來報複你,但我想你應該明白賽馬突然闖出賽道並把洋洋得意地吃著蔬菜沙拉的觀眾弄得滿嘴塵土、打攪了他們幾天甚至一個月的興致,也不失為一種反抗。”
現在,埃貢·舒勒所能做的,居然隻剩下祈禱了。這不是他第一次麵臨著類似的局麵,也不會是最後一次。他不會承認自己的思維或多或少地受到了影響,隻會再一次哀歎眼界和認知限製了他所能預見的未來。
而邁克爾·麥克尼爾則會說,聽見禱告的又不一定是舒勒心裡所想象出的那個神。
他行走在鋪滿了一層不明灰白色物質的地麵上,向著中央位置的龐然大物靠近。【準女王級伐折羅】長達數百米的軀體如今被從薄紅體內噴湧而出的不明灰白色物質化作了一個巨大而臃腫的球形,像極了宮廷貴族的長裙。
在這被完全覆蓋的球形的頂端,是原本叫做薄紅或是zero的生物。麥克尼爾用這個詞來形容她,是因為薄紅現在的樣子無論如何看起來也不像是人類。六對相較小巧的軀體而言顯得多餘的巨大白色羽翼向上伸展,占據了大廳的約一半高度。如果這便是她的身體上多出的唯一一種零件,也許麥克尼爾還會放心許多,但那些沿著灰白色球形外殼向下爬行的黑色觸須讓他隻覺得這是某種難以名狀的異形怪物。
他自嘲地笑了笑,重新從破碎的作戰服外側較為光化的鏡麵中審視著自己,發覺他並沒有理由去稱呼現在的薄紅為異形怪物,因為他自己的形象也和怪物相差無幾。如今的麥克尼爾變成了一個幾乎透明的灰白色人影,隻有軀體關節處的金色圓環還能讓彆人勉強確定他的身形。更讓他倍感不適的則是背後多出的新零件,他可不覺得自己長著狀似蝴蝶的灰黑色半透明翅膀是什麼很雅觀的事情。
無窮無儘的狂怒充斥著他的軀體和精神,要讓他取得能夠改寫一切悲劇的力量。邁克爾·麥克尼爾無數次地聽過那些吸毒的癮君子描述精神上的愉悅,其中有人形容自己仿佛能夠將整個世界踩在腳下。過去他並不理解那種體驗,並且一概地將其稱為不值得同情的癮君子的胡言亂語和自暴自棄。當他真正擁有了同樣的微妙體驗後,也許他該重新找個機會好好地審視一下那些嚴重地摧殘人類的精神並導致思維錯亂的藥物——更加地敵視它們。
“恭喜您讓我有幸觀賞本來沒打算看到的一出好戲。”麥克尼爾聽到背後傳來了拍手的聲音,“先彆忙著指責我的過失,這過失應該是您的責任。您有過很多機會,而您總是在該果斷的時候遲疑,在該遲疑的時候果斷。”
“你把薄紅送到這個世界上,但她沒有按照你預測的軌跡前行,而是打算自己走出一條新路。”麥克尼爾冷眼旁觀著緩步走到他前方的李林,“我聽說喜歡操控他人命運的魔鬼會因為某人跳出了命運的約束而產生了一種被褻瀆和冒犯的殺意,也許就像我不想見時會用熔化的金屬液把窩鑄造成一個鋁錠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