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最新網址:/bor5-ep1:合流(5)
“博尚,有件事我一直想問你。”
邁克爾·麥克尼爾站在遊艇的觀景台上遙望著又一座離他們越來越近的碼頭,手中端著盛有清水的杯子。在抵達他們的目的地之前,他必須把行蹤詭異的博尚的行動規律弄清楚。這並非是出於對博尚的不信任,而是源於對戰友應當具備的關心。
有些人總會隨時隨地保持著戒備,比如很少脫下他那身沉重的裝備的麥克尼爾;另一些人則不然,他們會抓住每一個可以放鬆的機會來切換自己的思維模式,使得頭腦避免因長時間的戰鬥和廝殺而陷入瘋狂之中。望著躺在一旁曬太陽的博尚,麥克尼爾找不出指責對方懶惰的借口,他有時候也會好奇博尚瞞著他們辦了多少事情。
離他們闖出新加坡又過了許久,現在回想起來,他們能夠安然無恙地離開新加坡並在接下來通往馬尼拉的旅途中一帆風順地前行,與其說是各人的能力所致,不如說是運氣。1月28日當天,載著麥克尼爾等人離開衝突較為激烈的地區的博尚迅速地把車子開到港口,正巧撞見了返回碼頭附近的戴斯蒙德·盧塔甘達。於是,麥克尼爾便提出帶著博尚一起離開,這項提議得到了盧塔甘達的同意。活躍在戰區的雇傭兵肯定會有不少朋友,質疑對方那無法證實的身份隻會讓雙方之間的合作出現裂痕。
儘管盧塔甘達到目前為止什麼都沒說,麥克尼爾自己的好奇心卻有增無減。直到遊艇快要抵達馬尼拉時,他終於按捺不住旺盛的求知欲了。
“說吧。”迪迪埃·博尚懶洋洋地閉目養神,“我總是覺得有一種奇怪的力量驅使著我們集結在一起,也許它是實際存在的某種概念,又或者隻是我的錯覺。”
“……你那輛車是從哪弄來的?”麥克尼爾連忙打斷了對方的推測,他並不認為在舒勒缺席的情況下模擬他們在不同平行世界的活動規律會得到什麼實質性的具體結論。
博尚抓了抓長到嘴邊的胡子,無精打采地答道:
“偷的。”
“哦,老兄,你知道我不是在說這個。”麥克尼爾尷尬地回避著博尚的視線,“我是說,我們兩個都被困在緬甸,差一點就跑不出來;而你在新加坡度過了兵變發生之前的將近一個月,那你肯定比我們更了解這裡的情況,也更有機會培植自己的社會關係。”他隱約看到盧塔甘達和幾名雇傭兵在下方活動,下意識地壓低了音量,“前段時間我不想提這件事,因為沒必要;現在我們要到一個新的地方展開行動,那我首先要了解大家手頭掌握的資源有多少。”
“我能猜出來你想說什麼,也許你認為是一個大人物送給了我一輛價值不菲的豪車。”博尚站起來,把遮陽帽順手扔給了剛從樓梯口爬上來的伯頓,突然遭到襲擊的伯頓差一點從樓梯上摔下去,“但是,之前咱們在溫德米爾王國作戰時,你也從來沒有過問我帶著其他飛行員去乾了什麼,對吧?所以,我希望咱們之間保持這種默契。”
說罷,博尚繞過有些慍怒的伯頓,順著樓梯離開了觀景台。抱著行李來到上層的伯頓見博尚走遠了,這才小心翼翼地對麥克尼爾勸說道:
“看來咱們這支隊伍的規矩已經失效了:自從他完全瞞著所有人去辦自己的事情而達成了更好的效果之後,你也就沒有理由說服所有人對彼此完全公開計劃了。”
“事實上,毫無保留地展現自己的計劃隻是一種形式,假如我們之間互相完全信任對方,那麼拋棄這種形式也是可行的。”麥克尼爾拎起了背包,掂量著自己手邊還能使用的裝備,“我在意的是,若是我知道他所掌握的資源,那麼我在製定計劃時就能為此做出調整,計劃也會有更大的靈活度。”
“恐怕這不行,他肯定會擔心你的額外考慮會損害他的計劃。”伯頓一本正經地答道,“你也會擔心不了解具體情況、隻知道概況的好心人為你出謀劃策結果辦了壞事吧?”
麥克尼爾一時語塞,他不再考慮這些問題,反正迪迪埃·博尚又不太可能乾出危害團隊的事情。真正需要他擔心的隻有島田真司,那是目前隊伍中最大的不可控因素,誰也不知道這樣的科學怪人會在脫離了束縛的新世界裡做出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兩人一同走下遊艇,和來到甲板上的盧塔甘達打了招呼,準備在碼頭登陸。
和之前那個讓麥克尼爾印象深刻以至於聯想到了藍區gd城市的新加坡不同,遠遠望去,馬尼拉既沒有讓他感到窒息也沒有給他帶來一種近似臨近戰區的危機感。晴空之下,城市沐浴在金色的光輝之中,顯得朝氣蓬勃。世上既要有腳踏實地的務實人士,也要有展望未來的理想主義者。城市呈現出的氣氛是無法作假的,碼頭上忙碌著的人們臉上洋溢出的笑容也是無法作假的。虛假的繁榮也許可以給予市民以生命安全和物質生活上的保障,唯獨精神方麵是空虛的。
一些穿著便服、疑似民兵的武裝人員檢查了他們身上的槍械,並帶領他們到港口的辦事處進行登記。戴斯蒙德·盧塔甘達和他的同伴們倒是免去了這道手續,因為他們根本不打算留在馬尼拉,而是要迅速地前往他們占據的海島休整。這一次盧塔甘達本人大難不死,他想必需要一點時間來重新審視最近的生意。
“真的不去?”盧塔甘達笑嗬嗬地雙手叉腰,驕傲地站在碼頭邊上,“你可得想好了,等你進了這座城市,要是你打算留下……鎖鏈可就套上了。”
“我住不慣小島和船舶,還是陸地讓我更有安全感。”麥克尼爾揮了揮手,“不管怎麼說,你願意捎我們從緬甸一路返回,這份恩情,我們會一直銘記的。”
“哎,沒有必要。”盧塔甘達哈哈大笑,“要是沒有你們,我在緬甸的時候就已經死了……保重!”
馬尼拉對槍械的管理比新加坡要鬆懈一些,這可能是因為這座城市並非處在東盟軍的直接控製之下,它的安全由市民自衛武裝和雇傭兵來負責,限製市民和雇傭兵的戰鬥能力無疑是自找麻煩。有關麥克尼爾的個人信息很快伴隨著血樣采集等工作的完成而被記錄在了係統中,城市各處的監控設備和傳感器會忠實地記錄他的一舉一動。
葉真省去了這道手續,他已經是東盟的公民,沒必要進行額外的登記。等到麥克尼爾和他的同伴們完成了登記後,返回城市內並終於恢複了一些學者風度的葉真和他們並排走在馬尼拉的大街上,沿著濱海道路步行前往三巴洛區。
有著不同膚色、說著不同語言的市民從他們身旁經過,不時地從道路上緩慢地穿過的汽車讓麥克尼爾暫時找回了城市生活的感覺。
“桑鬆教授現在還住在大學裡嗎?”伯頓插嘴問道。
“當然,他是教授,而且很看重自己身上的責任。”
“我有點糊塗了。”彼得·伯頓嘴裡叼著路邊買來的煙卷,根本不抽煙的麥克尼爾不得不躲到了另一側,“他是個教授,但也是馬尼拉的官員……”
“這沒什麼值得懷疑的。”博尚打量著附近的建築,尤其是那些教堂,“28年前,呂宋島在名義上隸屬於東盟軍的當地軍閥和海盜的長期拉鋸戰中被丟給了一夥海盜,當時東盟軍沒有采取任何措施,隻有一個叫古國一的教授號召組織公民自衛軍去對抗海盜。後來他們成功地擊潰了敵人,呂宋島就此歸屬這些學者來管理。”
毫無疑問,東盟軍當時沒有任何能力來奪回對呂宋島的控製權。再往南一些,殘存的東盟軍和其他武裝組織之間的混戰使得南部始終無法形成一個能夠對呂宋島構成威脅的強有力的軍事力量。和他的學者同僚們開創一同開創事業的古國一教授在12年前已經去世,他的繼承者們仍然虔誠地治理著這片土地,發誓要從戰亂之中保護公民。
學者們掌握著對自然科學和社會科學的解釋權,沒有人會比他們更了解世界的本質。假如連學者都對真相不甚了解,那麼世上更沒人敢說自己了解現實了。讓呂宋島的東盟公民們接受了現狀的,是實實在在的和平生活。
然而,就麥克尼爾了解到的情況而言,這位古教授的壯舉的真正影響遠遠超出了馬尼拉。2086年,早在十年前就提出了【複興亞洲】口號的古國一教授成立了【興亞會】(snrenssncecongress),並於同年著手踐行他的理想。從那時開始,不堪戰亂之苦而被複興亞洲的理念吸引過來的東盟公民數不勝數,連東盟軍都為此而動搖。成千上萬的東盟軍人厭惡永無休止的戰爭,他們成群結隊地違抗真正長官的命令,轉而投靠了興亞會。
——如今的興亞會總裁,正是國家重建最高會議議長韓處安上將。他於12年前宣誓起兵,曆經十餘年奮戰終於爬上了東盟金字塔的頂端。
“葉先生,馬尼拉既然象征著古教授的理想,那麼這些教授們是怎麼看待韓將軍的呢?”麥克尼爾為呂宋島的孤立狀態而感到好奇,“韓將軍當年打著維護古教授遺願的名號起義,可是呂宋島方麵沒有任何反應。不僅如此,我也沒看到這裡出現任何表示擁護韓將軍的宣傳。”
“……因為……”葉真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所有人都看得出來他不怎麼願意提起這些往事,“古教授死前就已經控製不住東盟軍一派的影響力,在那之後……事實上……我是說,不那麼穩妥地下結論的話……由於被認定背叛了理想、為軍隊服務,興亞會在馬尼拉已經被邊緣化了。”
這確實是個有點悲傷而且相當經典的結局,就像公司的創始人經常被開除一樣。麥克尼爾還需要更多的時間和機會來詳細地了解東盟的過去,隻有了解了過去,他才能掌握現在並試圖創造一個未來。混亂的時代呼喚著能夠創造奇跡的英雄,麥克尼爾曾經扮演過這樣的角色,對於他來說,他是不是英雄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永遠有人要站出來承擔這份責任、給予公民以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