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市內的警報係統其實已經失靈了。”麥克尼爾和對方打了招呼,“不然我們本來不必準備這麼繁瑣的檢查手段。”
“……可不要亂說啊。”
到了這時候,伯頓也看出來血盟團在馬尼拉市埋伏了很多臥底和潛在盟友。為了讓血盟團奪取城市控製權的計劃變得更順利,西比拉係統的【失明】是不可或缺的。當一些微小的規則發生了不起眼的變化時,很少有人能夠察覺到最終的結果有利於誰。負責西比拉係統建設工程的那些日本學者,例如島田真司,必然在這一過程中扮演了重要角色。
“好消息是,【蘭芳赤子】在其活動軌跡上至今未能觸發警報,就意味著不僅他們殺彆人是【合法】的,彆人反過來殺他們也是【合法】的。”麥克尼爾端起了步槍,“伯頓,咱們不要和他們糾纏,弄清他們的意圖就行。眼看東盟軍過不了多久就會來到這裡,要是【蘭芳赤子】確實是他們派來的,我們的過激行為就可能讓大家處於極端不利的環境中。”
“很可惜,我們並不是亞洲人。”伯頓歪著嘴,“說真的,這一次咱們的選擇讓我感到非常彆扭。興亞會和血盟團對我們這種人是采取敵視態度的……我們簡直就是給奴隸主說好話的奴隸。”
“是的,但是他們幫咱們在這裡落腳、幫著我們維持生意,而那些看起來應該善待我們的人卻砸了咱們的餐廳。”麥克尼爾猛地踩下了刹車,右眼盯著車子當前所在位置,“就是這附近了,我們穿著血盟團的製服,他們應該不敢隨便攻擊我們。”
儘管如此,麥克尼爾對他的猜想並不是那麼堅信不疑。【蘭芳赤子】不會觸發警報,成了一群名副其實的隱形人;與此同時,雖然湯約·巴拉尼什麼都沒說,但麥克尼爾相信血盟團的權限已經得到了極大拓展,對血盟團的攻擊將很有可能觸發警報——這樣一來,他也猜不出【蘭芳赤子】攻擊血盟團會帶來什麼結果,那大概隻有島田真司才清楚了。也許雙方為了避免出現類似的尷尬場麵,已經訂立了某種互不侵犯條約。
剛邁過一條大街,彼得·伯頓便吃驚地瞪大了眼睛。橫七豎八地臥在街道上的黑衣人屍體和零星的青衣人屍體讓他幾乎猜測出了戰鬥的慘烈程度。街道附近許多窗戶的玻璃已經破碎,隱約傳來一些市民壓抑著的哭喊聲。
“停!彆往前走了。”麥克尼爾拉住了伯頓,定位係統顯示他們正在接近發生激烈槍戰的區域,“看看附近有沒有活著的,我們不是來和他們打仗的。”
“我覺得咱們從共和護國聯盟的民兵屍體裡找出幸存者的概率更大一些,他們人多。”伯頓抓著其中一具屍體的手腕,“還沒涼透,【蘭芳赤子】剛從這裡撤離。”
這把麥克尼爾嚇了一跳,他環視著四周,打開了步槍上的紅外探測裝置。一旦這些屍體之中有僥幸生還的黑衣人,他和伯頓的行動就可能暴露,這對他們繼續留在城市中自然是不利的。裝死可以騙過人的感知,卻根本不可能騙過現代科學儀器。沒過多久,他就在屍山血海中找到了還有生命體征的幸存者。
那是一名大概二十歲的武裝人員,穿著貼身的青色製服,右臂中彈,身上找不到其他明顯的傷口。他很可能是因為疼痛過度而昏厥,並被當成了死者。
“把他弄醒。”麥克尼爾搖了搖有些愣神的伯頓。
“再給他一槍?”伯頓遲疑不定地給手槍安上了消音器,“附近應該沒人。”
“……不,血盟團應該不想被認為參與了戰鬥。”麥克尼爾對局勢有著自己的看法,“他們隻是擔心這群瘋子進入他們的轄區殺人才擴張領地並使用激進手段排除信不過的家夥,至於發生在內陸市區的槍戰,那是【蘭芳赤子】和其他民兵武裝的事情。白手套的故事大家都聽過。”
於是,彼得·伯頓用力地搖晃著半死不活的傷員,並采用完全不顧忌傷員感受的手法給對方包紮傷口。這樣的粗暴動作起到了奇效,被劇痛折磨得蘇醒過來的武裝人員驚恐地望著兩個身穿血盟團民兵製服的白人男子。
“哦,您總算醒了。”麥克尼爾拔出了匕首,“你們闖進城市到處殺人放火、見人就開槍,嚇得我寧可拋下自己的生意也要跑過來乾掉你們。不過,這麼做可能會讓我的上司非常困擾……所以,麻煩您說一說你們的計劃,免得我們這些沒本事的小角色誤打誤撞地死在你們的行動軌跡上。”
結束了喚醒傷員任務的伯頓無聊地舔著手指,當他忽然意識到上麵沾滿了彆人的鮮血時,他馬上跳起來用力地甩著手臂,仿佛要把某種心理變態傾向從他的意識中驅逐出去。就在他站在路燈下像活見鬼一樣地亂轉時,天邊傳來的刺耳尖嘯聲讓他頓時警覺起來。
“喂,你聽聽……”他拍了拍麥克尼爾,“有敵人……不,我是說,有不明勢力的空軍。”
“我知道!”麥克尼爾推開伯頓,“他剛才本來要說些什麼,被你一吵,現在咱們什麼都沒聽見。”
那人的氣息十分微弱,看起來跟隨時要斷氣的垂死之人沒什麼區彆。麥克尼爾把耳朵貼近對方的嘴巴,隻聽到一些零碎的單詞和漢語詞語。他不甘心地繼續搖晃著身受重傷的武裝人員,可這人好像又一次因為劇痛難忍而昏迷了過去,這回麥克尼爾和伯頓都沒轍了。
“……我們贏了?”麥克尼爾自言自語著。
震耳欲聾的噪音從頭頂傳來,探照燈和防空導彈發射的尾部焰火照亮了昏暗的天空。出現在麥克尼爾頭頂的除了巨大的運輸機和疑似無人機的小巧護航飛機之外,還有一架正朝著他們所在的街區緩緩降落的垂直起降的小型運輸機。彼得·伯頓見狀,連忙把昏迷的【蘭芳赤子】武裝人員拖到了角落裡,以免他們被當成參加了戰鬥的敵人。
保護著城市的自動化防禦係統試圖消滅這些入侵領空的敵人,但其中一多半導彈在半空中忽然熄了火,成了一坨完全無法對敵人形成威脅的廢銅爛鐵。在意識到真正的敵軍來襲的民兵們和雇傭兵們返回戰鬥崗位之前,無人機精確的外科手術刀式打擊從根本上解決了這支空軍可能麵臨的一切風險。
探照燈打在麥克尼爾和伯頓的身上,讓他們沒法睜開眼看看這些不速之客的真麵目。運輸機離地麵還有一米多高,一群全副武裝的士兵已經衝出了運輸機,迅速地朝著兩人衝來。領頭的士官仔細地打量著身穿血盟團製服的麥克尼爾,失望地和手下一同走開了。
運輸機在不遠處停穩後,剩餘的士兵簇擁著兩名首領從機艙中走出。其中一人身穿迷彩服、頭戴紅色貝雷帽,紅底領章上有兩朵蓮花圖案,並且有著與軍人身份不符的過腰黑色長發;另一人卻身穿沒有任何明顯標誌的青色製服,模樣看起來和街邊招待顧客的侍者沒什麼區彆。
“血盟團也墮落了啊,竟然招收非亞洲人充當小隊指揮官。”身著青衣的男子遠遠地看到麥克尼爾和伯頓進退兩難地站在原地,不由得露出了厭惡的神色,“韓將軍應該早日聽從我們的建議。”
“那就不僅僅是非亞洲人的末日了。”另一名高大俊美的青年軍官應聲答道,“連興亞會都會因此而崩潰。”
“我們不需要那些野蠻人,況且他們當年犯下的罪行還沒有得到清算呢。”身著青衣的中年男子像是想起了什麼晦氣的事情,“……馬尼拉和呂宋島在被這些狂徒竊據十二年之後,終於回到了我們的懷抱之中。”
兩人並排從麥克尼爾和伯頓眼前走過,那打扮得猶如藝術家的青年軍官並沒有向他們投以額外的關注,倒是青衣男子多次回頭看著兩人,那眼神讓麥克尼爾不寒而栗。
“今晚你讓我出門的時候穿上血盟團的製服絕對是一個英明的決定。”伯頓後怕地摸著腦袋,也許他懷疑自己的腦袋已經搬了家。
“看在上帝的麵子上,這一切還沒結束呢。”麥克尼爾也鬆了一口氣,“馬尼拉很快就會是他們的,也隻是名義上。等著瞧吧,他們會需要我們這些比他們更早來的本地人來維持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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