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最新網址:/bor5-ep1:合流(12)
東盟軍聲勢浩大的突襲和空降登陸作戰與其說是完全宣示他們代表新加坡方麵恢複了對於呂宋島的控製,不如說是在馬尼拉的公民們和當地的十幾個民兵武裝麵前進行了一次耗資不菲的表演。迪迪埃·博尚所言非虛,真正進入馬尼拉市內的東盟軍規模十分有限,即便與血盟團互相配合也不能完全維持市內的治安。很快,城市被劃分為涇渭分明的兩個區域,除大學城外的絕大部分沿海市區被東盟軍和血盟團牢牢掌控,餘下的部分則歸屬其餘民兵武裝。
一旦雙方之間爆發衝突,無論是哪一方獲得勝利,馬尼拉的秩序都將因此而崩潰,勝利者想要恢複原有的秩序則需要付出巨大代價。各懷鬼胎的民兵武裝和雇傭兵組織首領們等待著時機,而血盟團也沒有放鬆警惕。他們為東盟軍奪回這座城市建立了一個穩固的橋頭堡,想方設法將控製範圍擴張到其他市區並防止自己的控製區內出現意外事故,是他們當前的首要工作之一。
但是,這樣的對峙仍然不可避免地對當地居民的生活造成了影響。就算是計劃在大顯身手之前安分守己地經營著他從桑鬆手中要來的餐館的麥克尼爾,也因為血盟團協助東盟軍頻繁地搜查港口和碼頭而被乾擾了他們的進貨流程。無論商販們怎麼巧舌如簧或是聲嘶力竭地辯解,血盟團一概聽不進解釋,東盟軍支援給他們的履帶式地麵無人機讓他們有了更多的底氣。
每到碼頭上快要醞釀出下一次衝突時,麥克尼爾便隻得穿上血盟團民兵的製服,前去充當雙方之間的調停者。他的身份是特彆的:既是血盟團的一員,又是依賴著這些港口和碼頭為生的商販,同時還是個非亞洲人。有些曾經在麥克尼爾的餐館裡用餐的血盟團民兵指揮官經常認出這位幫助他們在大學城附近設立了據點的餐館老板,於是也順便要求屬下給予便利。
“該死,我這時候應該去清點貨物,而不是幫著這群混賬東西搜查彆人家的倉庫。”彼得·伯頓垂頭喪氣地提著步槍和短棍走在最前麵,身後是幾名同樣無精打采的血盟團民兵,“他們有那麼多的高科技設備,為什麼就不能拿來用一下呢?”
“因為基礎設施沒有完全建造好。”麥克尼爾拍著頭上的筒帽,嘴裡咬著裝麵包的袋子,雙手正忙著把腰帶係好,“真正的西比拉係統會在公共場合采集你的一切個人信息,從你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表情,到身體散發出的氣味……從而判斷你是不是一個已經墮落成為了潛在罪犯的危險人物。考慮到馬尼拉市區裡隻有島田博士弄出來的半成品,咱們就彆指望在碼頭靠著西比拉係統識彆敵我了。”
其實,麥克尼爾還有著另一層擔憂,但他沒有在伯頓麵前說出來。西比拉係統是在一個沒有於近百年中經曆戰亂的國家創造出來的,即便邁克爾·麥克尼爾認識很多優秀的日本科學家和工程師,他仍然不會認為人的認知可以超出其生存環境的限製。剛從戰亂的漩渦中脫離的人們若是見到了西比拉係統穩定秩序的神奇功效而企圖將它照搬過來、自以為這樣就能廉價地獲得一個同樣穩定的新秩序,那隻會收獲無法想象的惡果。
不同的城市、不同的鄉村、不同的社會有著不同的實際情況,同一國家之內的具體問題尚且千差萬彆,所謂的成功經驗在自己的家園內生搬硬套都會水土不服,更彆說將其移植到外國了。
博尚的解答還停留在他的腦海中。麥克尼爾不怕公民為了選擇安逸而自願地放棄一部分權利,他更怕有人看到了公民的這種需求並站出來代表了公民的意見。那麼,推動西比拉係統在東盟得到應用的家夥究竟懷著什麼心思,就很難以善意去揣測了。
“我現在把右手伸到背後去拿手帕擦掉眼淚,大家不會認為其中有什麼蹊蹺的地方;但是,假如在離我們幾米遠的地方有一個無人機,而這個無人機完全依靠分析結果行動——它可能會認為我要掏出炸彈把這裡炸成廢墟。”埃貢·舒勒用一個淺顯的比喻指明了誤判帶來的損失,“哦,假如有操作人員應當為此負責,或是完全具備了自我思考能力,那麼我們當然就能找到【負責人】。可是,如果無人機是按照另一個係統的邏輯去辦事……結果就會讓我們頭疼。”
這也是血盟團不得不支出大量人員從事危險工作的原因,隻要這些地麵無人機製造的誤殺事故形成了一定規模,他們在呂宋島的信譽就會崩潰。
不擔任管理和指揮工作的血盟團民兵都是兼職的,他們平時從事各自的工作,等到血盟團需要他們執行任務時,則換上血盟團的褐色製服走上街頭。相比其他一些民兵組織試圖讓其成員轉化為職業士兵的調整措施,血盟團的老辦法無疑是大大降低了總體戰鬥力,但也使得它在馬尼拉和各地得到了擁護。許多急需在無秩序狀態中擁抱正常生活的公民非常歡迎這種全民皆兵的治安管理辦法,尤其是當他們自己也成為其中一員之後。
壞處則是連麥克尼爾都不指望跟著自己搜查的人會儘心儘力地辦事。
碼頭和港口附近的大型倉庫中儲藏的貨物幾乎每天都在更新,血盟團和麥克尼爾正是利用了這種高度流動性才得以成功地製造意外並讓東盟軍有機可乘(儘管麥克尼爾本人並不承認他和此事有任何關聯)。為了避免目前主要被困在大學城和其他內陸市區的敵對派係民兵武裝組織有機可乘,血盟團加大了搜索力度,不惜在一定程度上影響居民的正常生活也要確保沒有任何可疑物品從海上抵達。
那些懷著一種興奮和圖新鮮的心態接手這份工作的民兵指揮官很快就疲倦了,他們當中大多數人不了解除了自己從事的工作之外的其他專業領域,頻頻鬨出把正常貨物當成危險物品的笑話。一來二去,血盟團民兵在搜查的時候也變得小心了許多,他們一向自稱是順應公民的利益,破壞彆人的財產顯然讓他們的口號蒙羞。
彼得·伯頓從倉庫後門走出,低下頭看了一眼時間,不緊不慢地靠在倉庫外牆上等待著麥克尼爾的出現。
“我正在考慮和他們談一筆交易。”麥克尼爾從後門中探出腦袋。
“我想,咱們這裡沒有什麼能讓他們感興趣的東西。”伯頓對此缺乏興趣,“除非是賄賂。很少有人能經受這種考驗。”
“行賄和受賄是人生的一部分。”麥克尼爾推了伯頓一把,“從我們人生中第一次開始撒謊的時候算起來,那些隻存在於教科書和《聖經》上的美好品德就和我們無緣了。如果多花一點錢能讓我們在經營過程中省下一點手續、提高效率,這根本算不上是犯罪,隻是一種迫於無奈的生存策略。”
“那你找對人了。”伯頓的臉色變得正經起來,這可能是玩世不恭的前特種兵少數收斂了諷刺和戲謔心態的時候,“如果你真的要跟他們談,那就讓我去辦,我比你擅長這個。像你這種人,長了一副使徒馬太的臉,一看就不像是適合犯下這種小罪的人選……”興許是怕麥克尼爾聽了誇獎而自滿,他又補充了一句,“……你適合用非常正統的理由去犯下一般人想都不敢想的大罪。”
麥克尼爾正要反駁,忽然聽得附近傳來了響聲。他不禁感到有些好奇,心想這也許是某個不懂規矩的血盟團民兵又在亂動彆人的貨物。在這麼大的倉庫區搜查可疑物品無異於大海撈針,即便東盟軍的地麵無人機封鎖了附近的道路從而大大削弱了敵人向倉庫區內秘密輸送危險貨物的能力,隻要其中出現一個漏網之魚,血盟團就隻得傾巢出動進行徹底搜查。
“我早跟他們說過不要亂動自己不懂的東西,最好等著彆人過去……”伯頓抱怨著。
“想必他們和我們一樣,對那些黑衣人深惡痛絕。”麥克尼爾無奈地吹著口哨,用伯頓的辦法嘲諷伯頓,“你瞧,那些黑衣人能因為我們說錯了幾句話而上門把我們的餐館砸爛,他們平時一定沒少做類似的事情。說實在的,他們和那支叫【無瑕者】的起義軍相比可是差得遠了,起碼那個以斯拉·本·戴維不會打著造福公民的旗號去做危害公民的事情。”
附近又傳來了幾聲悶響,這響動傳入麥克尼爾耳中,讓他頓時提高了警惕。他剛打算告訴伯頓從旁邊隨便拿來什麼東西當防具,隻見兩個穿著便服的青年從麵前的小路中躥出,其中一人的身上還沾著血跡。最先跑出來的那名青年看到兩個穿著血盟團民兵製服的家夥鬼鬼祟祟地站在附近,舉起手中的不明物體,朝著麥克尼爾開火。麥克尼爾眼疾手快地用短棍擋在麵前,又快速地向後打了個滾,總算是逃過一劫。
一旁沒有成為首要攻擊目標的伯頓朝著前麵的敵人開槍射擊,但沒有擊中目標,反而把跟在後麵的敵人打中了。那人躺在地上哀嚎著,很快被從旁邊趕來的血盟團士兵逮捕。
“老兄,剛才咱們都聽到了射釘槍的聲音……”麥克尼爾瞪著短棍上的缺口,“你卻像個白天除了想著鑽進高級夜店或是私人小島看女人跳舞之外什麼都不在乎的花花公子一樣傻站著,要不是我反應得夠快……”
“你是怎麼做到的?”伯頓確實被驚嚇到了,“難道你能用肉眼捕捉釘子的運動軌跡?我還沒見過能用短棍抵擋射釘槍的人……”
“算了。”麥克尼爾歎了一口氣,“先把敵人抓到再說,你也要注意個人安全。”
兩分鐘之內,這夥流竄於倉庫區並最終被發現的可疑人員先後襲擊了多名血盟團民兵,其中有數人受傷。這一意外讓血盟團和東盟軍陷入了爭執之中,現場負責監視搜查工作的血盟團指揮官竭力反對東盟軍把地麵無人機開進倉庫區進行掃射,那樣會嚴重破壞血盟團在當地居民之中的聲望。將近三十年以來,東盟軍對於許多馬尼拉市民而言就是半土匪的代名詞,血盟團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如今由興亞會指揮的東盟軍和過去的舊軍隊區分開,他們可不想讓自己的努力全都成了無用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