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鬥開始後約20分鐘,東盟軍一方判斷敵人手中包括火箭彈在內的爆炸武器消耗殆儘,決定組織敢死隊向上方強攻。空中偵察無人機拍攝到的畫麵顯示這條路隻能通向山丘頂部的懸崖,而且沒有其他離開的路線,隻要東盟軍步步緊逼,這些首先鑽進包圍圈的遊擊隊員必死無疑。
“把這段畫麵記錄下來,伯頓。”麥克尼爾叮囑他,“要記得,我們是代替因財產受損而憤怒的村民懲罰這些無惡不作的叛軍遊擊隊。等我們回到能夠和媒體接觸的地方時……不,過幾天,把這些錄像交給博尚,讓他幫我們造勢宣傳。”
“我明白了。”伯頓心領神會,“一群殺人放火的土匪被正義的東盟軍逼上絕路……認罪伏法。”
“就是這個意思。”麥克尼爾得意地笑了,“很好,我就知道你能明白我的意圖。想扭轉東盟軍的形象、獲取信任、穩定局勢,我們需要多辦一點事才行。比如說,讓更多的東盟公民相信東盟軍是一支以保衛公民為宗旨的軍隊而不是聽命於少數高級將領的雇傭兵。”
從四麵八方包圍過來的東盟軍士兵在單向的山路上失去了數量上的火力優勢,隻有處於前方的士兵才能派上用場,後方的士兵無法參戰。但是,麥克尼爾的指揮再一次發揮了效果,他仍舊要求手下的東盟軍士兵輪流參戰,保持高強度的火力壓製以牽製敵人,同時再一次組織敢死隊拉近雙方之間的距離。等到雙方麵對麵接觸時,槍械就失去了作用,擁有更強近戰能力的人生存下來的概率更高一些。
即便東盟軍士兵們拿出了渾身解數,他們還是沒能取得足夠的優勢。真正的轉折是從一名東盟軍士兵發現不再有子彈打在眼前的岩石上開花時才發生的,彈儘糧絕的遊擊隊員被迫拿出了射釘槍和氣槍反擊,這些武器對全副武裝的東盟軍士兵缺乏足夠的殺傷力,許多東盟軍士兵頂著敵人的射擊發起了衝鋒。他們成功地在山路上殲滅了遊擊隊的主力,數十名遊擊隊員被殺,隻有少數幾名遊擊隊員放下了武器宣布投降,另有幾人趁亂向山上逃竄。
眼見大局已定,麥克尼爾放心大膽地讓一些自告奮勇的東盟軍士兵前去追擊。正當他和伯頓討論該怎麼處置投降的遊擊隊員時,從後方趕上來的阿南達向麥克尼爾報告說,他們遇到了一隊由一名穿著青色製服的武裝人員率領的民兵。
麥克尼爾和伯頓相顧無言,二人各自大驚失色,紛紛號令附近的東盟軍士兵加強戒備,隨後和阿南達共同沿著山路到下方會見那些突然出現的不速之客。【蘭芳赤子】和這些危險的外地移民湊到一起,肯定不會帶來任何好消息。
“我從來不知道國家憲兵的手竟然可以伸得這麼長。”領頭的民兵頭目見了麥克尼爾的打扮,也認出了臂章,陰陽怪氣地擠兌麥克尼爾,“不僅是負責安全事務,還兼管軍紀和一部分財務……嘿,簡直是一個為某些人量身定做的機構。”
“事情擺在這裡,總要有人來管,如果大家都隻在乎自己的管轄範圍、擔心額外的熱情會威脅自己的前途而不在乎惡化的事件能否得到控製,後果便不堪設想。”麥克尼爾不打算和他們多糾纏,現在輪到他來控製自己一方的情報流失了,“請說出你們來到此地的目的,我實在不能放任一群敢攻擊軍隊的瘋子到處亂跑。”
“其實我們聽到了一些有關遊擊隊的傳聞——”
“那用不著你們費心考慮,事實上他們已經被消滅了。”麥克尼爾粗略地指著後方的士兵們和俘虜,“如果您沒有什麼彆的事情要辦,不如帶著您的士兵回到村子裡。不然,我們把大量的士兵集中在這裡,使得本應在結束戰鬥後返回各自防區的士兵無法履行使命,潛在的敵人或許會趁機反攻。”
他本以為這麼做就能把對方趕走,想不到這些來路不明的家夥不打算輕易放過任何一個打探情報的機會。見關於遊擊隊的談話徹底結束,唯一穿著青色製服的民兵頭目拐彎抹角地向麥克尼爾詢問村子中的狀況。既然對方表現得對這些事情較為關心,麥克尼爾不好意思直接回絕,他也把自己組織中的選舉介紹給了對方。
“那麼,你們的村子什麼時候設立管理機構呢?”麥克尼爾馬上找到了反擊的機會,“過去的管理方法落伍了,必須有新的管理方法才行。”
“你不會以為這些人需要的是選舉吧?”青衣民兵頭目對麥克尼爾的方案嗤之以鼻,“在選舉這種程序上浪費大量的時間,沒有必要。過去的管理方法確實低效,但通過選舉來設立管理機構並不見得更高效。”
“是的,我承認選舉中可能存在各種各樣的問題。”麥克尼爾輕輕地歎了一口氣,他是個誠實的人,願意承認自己的過失,也不介意直截了當地指出彆人的缺點,“如果你們有更好的方案,我願意聽一聽。”
身穿青衣的青年民兵頭目為麥克尼爾讓開了道路,使得麥克尼爾能夠看到對方身後那些雖然沒有穿著整齊劃一的製服但仍然令人畏懼的外地移民。在那個下著大雨的夜晚,麥克尼爾見識過這些人的勇氣,見識過他們冒著極大的生命危險從岩壁穿過山崖的一幕。他仔細地觀察著來路不明的外地移民,從這些人的臉上,他看到的不是本地村民身上普遍出現的漠然和麻木不仁,而是另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氣勢。
“實施軍事化管理就可以了。”穿著青色製服的民兵頭目解釋道,“用指揮軍隊的方法管理平民,不僅能夠讓他們高效地完成任務,還能在恰當的時間迅速地完成動員。”
“不好意思,我沒有理解您的想法。”麥克尼爾拍著自己的腦袋,“如果你們的目的是讓他們做好隨時打仗的準備,那也沒什麼……可是,在不發生戰爭的日子裡,這種軍事化的管理方法不僅無法擴大收益,反而會加劇內耗。再說……”他重新組織了自己的語言,“各級負責管理事務的人員,又要怎麼任命呢?”
“這一點不用你來擔心。”青年民兵頭目自信地給出了答案,“舊的管理方式會讓無能者不恰當地掌握權力,而選舉又隻會使得最會欺騙平民的人勝出。我們的辦法是,從中指定最優秀的人承擔相應的工作……”
“抱歉,那麼在這個軍事化的平民關係中,公民之間就不再是夥伴,而是敵人——”
如果辯論持續下去,雙方中總會有一個人率先無法忍耐對麵的胡言亂語並動手打人。這種最壞的結果沒有發生,因為一名民兵趕在氣氛尖銳化之前把另一個消息告訴了自己的長官。麥克尼爾不清楚情報的內容,總之那是一個能夠讓似乎還想繼續向自己大力推銷這套【先進管理方式】的青年民兵頭目匆忙告彆並帶著手下迅速離開的消息。他為沒能把辯論進行到最後而遺憾,也為雙方保持了表麵上的關係和睦而暗自慶幸。
從山上趕回來的東盟軍士兵沮喪地向麥克尼爾彙報他們空空如也的戰果。
“遊擊隊員呢?”麥克尼爾瞪著這些狼狽不堪的東盟軍士兵,“……人呢?他們耗儘了彈藥,不可能繼續戰鬥。從這裡到山頂也沒有離開的分支路線,難道他們在你們的眼前突然長出翅膀飛走了嗎?”
“長官,我們確實把他們圍困在了山頂。”其中一名士兵連忙為自己申辯,“而且也按照您的要求進行了最後一次勸降,但他們沒等我們再次開始進攻就跳下去自殺了。”
“……值得尊敬。”麥克尼爾的語氣一下子低沉了,他轉過頭向著身旁的同伴們安排了與他臉上的敬意截然相反的任務,“伯頓,找幾個人去懸崖下麵拍一段錄像,補充一下宣傳資料。大家記好了,這些遊擊隊員是搶奪村民財產的匪徒。”
“那不是廢話嗎?”隻聽得伯頓低聲喃喃自語,“寧死不搶村民的遊擊隊員早就自己餓死了,輪不到我們來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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