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們該怎麼補充這些人的非戰鬥減員帶來的損失?”博尚漫不經心地搭話,“和你一起來印度的那些老戰士的人數會越來越少,除非你們又要建立軍校又要實施正規化的征兵,但這對於雇傭兵來說是不可能實現的。”
“戴達羅斯先生,如果我考慮的是可能或者不可能,我最該做的是放棄現有的一切主張。”加西亞上校不耐煩地打斷了博尚的提問,也許他懷疑博尚想方設法地打聽自己的雇傭兵團隊內部的真實情況是為了讓其對手和潛在敵人從中獲利,“既然是合作,隻談合作的事項就好。”
博尚也適可而止,不再談什麼理念或是變相地打聽私事,而是決定認真地談合作方麵的具體事務。在印度東部地區,吉列爾莫·加西亞上校的雇傭兵團隊仍然保持著堪比正規軍的戰鬥力,如果有真正的現代化武器裝備則能夠更上一層樓。擅長依靠利益交換實現合縱連橫之策的伊德裡斯沙阿——他現在除了是柔佛蘇丹之外又多了東盟副總統和參議院議長的頭銜——把穩住加西亞上校看作是維持東盟商業平穩地進軍印度東部的必要一步。
東盟方麵對合作內容的描述讓加西亞感到有些不安,他反複地審視著博尚提供的文件,想從中找出一些能夠印證他猜測的線索。不談其他,東盟的規模足以讓人恐懼,況且興亞會正在竭儘全力地甩掉【日本人的哈巴狗】的帽子,如果東盟試圖在印度地區以任何形式大舉擴張,這裡沒有任何一股勢力能夠抵擋。
“這條件還算讓您滿意吧?”博尚從口袋裡抽出一根香煙,徐徐點燃。
“好得出乎我的意料。”這麼優厚的待遇隻會加劇加西亞上校的疑惑,“看起來你們在做賠本生意。”
“加西亞上校,東盟作為一個好不容易走出了戰亂並恢複和平的國家,自然是無比珍視和平的,所以我們不會做什麼加劇混亂的行動。”博尚坦然麵對墨西哥人的不安,“不會有東盟軍的士兵踏上印度的土地,這一點你們可以放心:我們無意乾涉你們的勢力範圍。相對地,為了確保我們的商業投資在這片土地上的安全,把你們武裝得更強大一些會更符合我方的利益。”
不如說吉列爾莫·加西亞麵臨的困境在東盟開出的條件中得到了完美的解決。既然他的雇傭兵團隊很快就會麵臨著人員不足的窘境,依靠少數精銳士兵控製各類無人機作戰無疑更安全。這在過去聽起來更像是天方夜譚,因為在印度沒人能賣給他那麼多無人機,但東盟的出現完美地填補了這一空白。博尚提供的條款中甚至還暗示,如果加西亞上校不介意的話,東盟軍可以使用其他名義輸送或培訓專業人員以壯大他的實力。
直到他看到了最後所列的附加條款,加西亞上校臉上的笑容才最終凝滯了。
吵鬨著的工人們還有那些來到工地上看望本地印度工人的村民們的叫喊聲混成了一團,每到這時,向來不願意主動出麵應付這些難纏的農民的商人們就會把工作交給葉真來負責。看在上帝的麵子上,他們在東盟國內工作的時候也沒有過和這麼多人打交道的經驗,所擅長的無非是坐在辦公室裡經營自己的小生意。自從上一次葉真在雙方討價還價的時候發揮了出人意料的作用後,他們寧願冒著一定的風險把和當地人打交道的工作都丟給這個有來頭的年輕人。
哪怕有人懷疑葉真也許會把東盟企業的一些失職行為彙報給他在東盟國內的真正上司。
“戴達羅斯先生,您應該明白,過分地依賴特定供貨商會降低我們的抗風險能力。”加西亞上校指著最後一條,“我能理解你們的心情,這項合作能使得我們雙方同時收益,但要求我方停止從其他來源購入武器裝備是不可接受的。”
“啊,這我也能理解,您害怕我們可以以此來要挾您做各種違背您真實意願的事情,不然我們就可以切斷你們的武器裝備供應……”博尚慢悠悠地點著頭,“但是,加西亞上校……”他略微靠近對方,以便確保接下來說的話隻有對方能聽見,“……你們不是已經長期處於隻有單一供貨商的狀態嗎?現在不過是將這個單一供貨商換成我們,我看不出這有什麼不劃算的,東盟的信用值得你寄予厚望。”
加西亞上校的額頭上冒出了冷汗。他經曆過這麼多的戰鬥和更多的談判桌上的對決,博尚這幾句話背後的含義對他來說就像獅子群裡的斑馬一樣顯而易見。
他在考慮自己是不是應該裝傻,又或者是虛與委蛇地應付幾句然後想辦法從其他條款上爭取到優勢。
“怎麼了?”博尚嘴裡還叼著沒抽完的香煙。
“這會……讓我們承受一定的損失,甚至很可能是遭到報複。”加西亞上校謹慎地選擇了自己采用的正確態度和說法,“我們能在印度東部地區戰鬥這麼久,隻是因為這裡的許多國家都需要我們,但並不代表他們很喜歡我們的工作。”
“博——戴達羅斯,附近村民說這裡最近有一夥疑似來自不丹或者是錫金的土匪經常攻擊他們的村莊。”抱著一摞文件的葉真出現在了博尚身後,“但是咱們好像不大可能北上越境追剿他們,因為那地方正陷入混戰中,而且附近的幾家公司好像也拿不出額外的資金用來加固防禦了。”
“是不丹或錫金嗎?”博尚沒有回頭,“會不會是他們弄錯了?也許是阿薩姆,說不定是孟加拉。”
“不會弄錯的,孟加拉人沒興趣穿那種隻出現在高原地區的袍子。”
“哦,您看……這些印度人,就是這樣。”博尚抽完了一根煙又點燃了第二根,草棚子裡的煙味越來越大,幾名疑似平時不抽煙的雇傭兵連忙退了出去,“上校,他們喜歡或者不喜歡您,無關緊要。隻要他們還需要您,並且您依舊能扮演好您的角色,那麼您的地位就是不可動搖的。現在我可以非常肯定地講,我們東盟的支援隻會鞏固而不是削弱您的地位,而您為了向我們表示誠意所做出的必要犧牲和預期收益相比同樣不值一提。”
見博尚有催促之意,加西亞上校也不得不同意對方的條件。
“不錯,這倒是一筆劃算的交易。”他在其中的幾份文件上簽上了自己的名字,“既然我們現在是合作夥伴了,那麼我覺得也許我有權知道貴國的真實態度。幾年前,在貴國仍然具有很大影響力的某個組織曾經聲稱,為維持地理安全考慮,貴國應當嘗試吞並錫蘭和印度東部地區以便將外來危險隔絕在外……”
“他們已經被消滅了。”博尚收起文件,臉上重新掛上了笑容。
“沒錯,但消滅敵人並同時吸收敵人的觀點同樣是很常見的事情。”加西亞上校和博尚握了握手,兩人並排走出簡陋的草棚子,沿著工地外圍散步,這裡比那些誰都管不住的地區安全多了。“除非那種觀點實在不能讓人獲得任何收益。”
博尚向前跨越兩步,站在凸起的土丘上,眺望著遠方鬱鬱蔥蔥的森林。
“哦,尊敬的加西亞上校,您誤會了一件事,那就是不光觀點可以互相轉化,行為的實際意義也是一樣的。”他點燃了今天的第三根香煙,“您可以是維護和平的功臣,也可以是阻止兼並和合作並從中獲利的罪人;我們東盟既可以是借助新生之氣象把我們的商業力量狂暴轟入印度東部的侵略者,也可以是為這片無序的土地帶來新秩序的開拓者,正如日本曾經試圖以東盟為跳板操控東南亞那樣。”
他深吸了一口煙,那煙味嗆得他咳嗽了起來。
“不過呢,日本人犯了個重大錯誤:他們以為自己有本事操控一個完全走出了內鬥的東盟。所以,東盟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日本人的成功經驗和失敗的教訓,我們都已經掌握了。”
“你不會是個默默無聞之輩。”加西亞上校嚴肅地望著博尚,“戴達羅斯先生,你的真名是什麼?”
“我?我隻不過是個喜歡給全東盟最富有的人做飛行表演的落魄的法蘭西飛行員,一直在這個混亂無序的世界上尋找著我曾經鄙夷又不得不重視的秩序,一如見慣了俗氣文化的人說不定哪天就會返回來尋求高雅了。”正午的太陽照在他的頭頂,“……也許那些和尚說得對,這是【輪回】。”
後記c(3/5)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