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位躲在角落裡窺伺著戰場的局外人,以饒有興趣的目光打量著一座偽裝成廢棄民房的醫院。信仰衛士團的人沒找到這裡,可他卻找到了。從他所在的角度,能夠清楚地看到醫院中的護士們忙碌著救治負傷的戰士們。
這些護理人員都是女人。醫院裡的護士以女性居多,好像沒什麼值得稀奇的,但在這裡不僅不是司空見慣的常識,反而是一項具有創新性的重要舉措。
神秘的窺伺者當然還記得他在信仰衛士團的【醫院】——如果那勉強稱得上醫院的話——見到的場景。沒有現代化的戰地救治手段,也沒有什麼更科學的管理方法,有的隻是一群抱團取暖、聽天由命的傷員。
“哎呀,明明讓女人來負責醫療任務就可以將更多的男人送上戰場了,可是這群瘋子連這麼簡單的道理都不懂。”窺伺者自言自語著,“他們好像認為女人的工作隻是繁育後代。”
看守在醫院附近的哨兵似乎發現了什麼,這個纏著頭巾的伊拉克人馬上將目光投向了不遠處的廢墟,他懷疑剛才那裡藏有一個可疑的外來者,但他一無所獲,無法從廢墟中找到更多的動靜。與此同時,成功地逃脫了追蹤的窺伺者躡手躡腳地爬出廢墟、沿著一條崎嶇的小路向著他的目的地前進。看看一直想要保持傳統的人們究竟怎樣在現實的痛擊下被迫放棄傳統固然很有趣,然而這位訪客此行的任務卻絕非觀察伊拉克民間武裝人員的生活。
離他約100米遠的一條街道上,剛被信仰衛士團擊退的黎凡特旅士兵利用廢棄轎車和卡車搭建了新的防線,他們將這些車輛變為固定火力點,有效地阻止了信仰衛士團的攻勢。為了衝破敵方防禦陣地,信仰衛士團派出了裝有炸彈的舊汽車衝撞防線,不料不僅沒有炸穿這道鋼鐵屏障,反而為進攻創造了更多的阻礙,現在誰都沒法把障礙物清除,唯一的辦法便是從障礙物上方攻到另一側。麵對著還在源源不斷地補充士兵的黎凡特旅,信仰衛士團的武裝人員開始懷疑人生。
他們沒有注意到新來的敵人臉上少了幾分堅毅,沒有意識到有些人甚至連握槍的姿勢都不怎麼標準。他們隻知道敵人能動員的兵力越來越多,擅長用人海戰術的信仰衛士團這一次被對手用人海戰術認真地教育了一番。
雙方之間的血戰為窺伺者創造了機會,他穿著不知從哪撿來的頭巾、圍巾和長袍,打扮得和那些沒有統一製服的黎凡特旅武裝人員沒什麼區彆。當他大步流星地向著卡薩德所在的指揮部前進時,指揮部附近的衛兵也沒有阻攔他。迄今為止,信仰衛士團試圖效仿黎凡特旅而組織的滲透作戰計劃全部失敗,其中一部分原因是他們並沒有耐心教會士兵們怎麼偽裝成敵人。用黎凡特旅士兵的話來說,信仰衛士團的成員連眼神都和他們不同,根本裝不出來。
“……10分鐘後讓滲透部隊恢複活動。”窺伺著來到門口時,一貫很親民而且不想把外門關上的卡薩德還在屋子裡布置任務,“當敵人發現他們幻想中那些隻是由於長期陷入苦戰從而無法響應指揮的部隊其實都是我們的人時,他們肯定會驅使剩下的士兵朝著那些最可能是我軍據點的地區發起進攻。對此,我們就按照【黑獅2號】方案布置陷阱,確保他們發動進攻的有效兵力全部被圍困……”
正當卡薩德發號施令時,他身旁的參謀們發覺一個打扮有些古怪的士兵走進了屋子。這人既不敬禮也不問好,隻是唐突地走向卡薩德,用一種像是阿拉伯語但是發音很奇怪的語言對著卡薩德說了些什麼。卡薩德聽到了那幾句在外人聽來不知所雲的話,緩緩抬起頭,見到了那雙不一樣的眼睛。
“解散,各自做你們的工作去。”
屋子裡現在隻剩下他們兩個人了。
“真沒想到我們會在這種場合下見麵,卡薩德親王。”來人摘下圍巾,竟是已經長出了絡腮胡子的博尚,“我找了你很久,終於確定你躲在這裡。”
“伯頓還說我的情報網絡神通廣大,他顯然把你忽略了。”
博尚在卡薩德的心目中留下的印象不算太深刻,或者說大部分eu指揮官對卡薩德而言都隻是個模糊不清的人名。卡薩德死於爭權奪利的內戰時,eu尚且在的打擊下步步後退,而美利堅合眾國也由於長期海外乾涉的損失從而退守本土,加之gd專注於對付nod兄弟會,當時卡薩德眼裡的競爭對手隻有他在的同行。
最重要的是,迪迪埃·博尚那時候還並非eu軍事委員會委員長。
“我花了兩個多月,來尋找整個中東地區各國王室和王室親屬中有誰叫卡薩德。”博尚重新戴上了圍巾,免得彆人看到他這張歐洲白人的臉之後產生什麼對卡薩德不利的聯想,“遺憾的是,我直到現在也沒能找到麥克尼爾和伯頓,看起來你比我先一步接觸到了他們。”
“假如把我們互相尋找對方的過程比作捉迷藏,那麼我有一個最大的劣勢:身份已知。”卡薩德攤開雙手,“如果你們當中有人願意花足夠長的時間核實中東各國王室成員的個人信息,總會找到我的。相較而言,我的優勢也隻是擁有比你們更強大的情報網絡,而在我被你主動找到之後,連這一點優勢都要打折扣了。”
“哦,拜托,我們之前過去有過許多不愉快的經曆,但那是過去的事情。”博尚心想真該讓麥克尼爾來看看什麼是公然在團隊內互相對抗,跟直到目前都很想逃避的卡薩德比起來,他迪迪埃·博尚隻不過是獨自負責一個工作領域就被麥克尼爾認作是挑戰領導權,這份委屈沒人能理解,“該醒醒了,咱們都是死過一次的人,重活一次理應更珍惜生命,這跟信仰沒關係。”
卡薩德無動於衷。事實上,他甚至不明白李林讓他擁有第二次生命的理由。團隊裡的其他人都有強烈的存活下去的理由,兩位科學家是為了繼續未竟事業,伯頓是為了享樂,麥克尼爾則有著某種即便是卡薩德看來都有些狂熱的信念。至於迪迪埃·博尚……他們兩個也許是同路人,並不真切地了解求生的理由,也不知道自己追求什麼,隻是由於不能輕易去死所以勉強活著而已。
“先等等,我有個更好的提議。”博尚的臉上浮現出了笑容,他找到了切入點,“我的身份有些……特殊。準確地說,一旦我們之間互相了解對方的情況,我們就很可能無意中讓另一方陷入險境。如果您這麼強烈地認為我們這些歐洲人、北美人都做不到您預期中的事情,那您以中介的角色協調計劃,好像是個不錯的主意。”
卡薩德沒有直接回答,而是避開了博尚的目光。
“你說,如果美國人當真兌現承諾、讓我回利比亞當國王,結果會不會不一樣?”
“短期來看,會;長期來看,不會。”博尚也扭過頭,“卡薩德親王,你是注定走上這條道路的人,這或許就是上帝定下的命運。我渴望著脫離大地的束縛,所以我成為了飛行員,而且更進一步希望能夠漫遊宇宙……你的叛逆是源自你內心深處的渴望,而這種渴望也許並不需要外界的誘導。”
空有親王頭銜的流浪者和同樣灰頭土臉的法蘭西紳士象征性地握了握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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