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個怪人,strs-3不由自主地想著。走上戰場的士兵們或多或少會在某個方麵表現得異乎尋常,然而專門帶著一盒香煙隻為了給彆人使用這種行為讓他根本無從理解。這又該算什麼呢?隻利他而不利己?不,那種人根本活不到現在,更不可能在殘酷的、每時每刻都需要做出抉擇的戰場上活下來。
直到這時,一直懷著輕蔑之心對待這些被他們輕易擊潰的散兵遊勇的strs-3終於認真了一些。每個士兵都有一份自己的故事,而讓這個俘虜變成現在這副模樣的又會是什麼故事呢?
“你是不是在想,【這人帶著一包煙隻為了給彆人抽,簡直不可理喻】?”對方異常的沉默讓麥克尼爾有些不安,他需要試著和敵人建立一種穩定的關係,哪怕是互相利用。監獄裡也不乏專門為獄警辦事的牢頭獄霸,儘管這麼類比似乎對麥克尼爾是一種侮辱。
strs-3心虛地挺直了腰,沒有立即回答。言多必失,再加上這俘虜看起來又不像是等閒角色,要是自己為了尋開心而多說的幾句廢話把組織裡的機密暴露了出去,後果不堪設想。雖然時時刻刻把自己放在強者的位置上,strs-3很清楚那些被認為失去了利用價值的人會有什麼下場。安布雷拉迄今為止的行動能夠高度保密,靠的不是什麼絕對忠誠的戰士,而是一些聞到血腥味就興奮的鯊魚。當這些貪婪的鯊魚為安布雷拉啃食了特定的目標後,它們也將永遠地從優勝劣汰的食物鏈中退場。
坐在他身旁的其他雇傭兵們正在討論一些事不關己的花邊新聞。從伊拉克最近發生的襲擊事件,到合眾國本土出現的奇怪瘟疫,還有吉歐特隆公司的股價波動……每一個消息都能讓這些無聊的雇傭兵們興奮好一陣。這裡不是他們平日休息的基地,而且他們也不能在直升機上打牌,除了自己找點樂子之外,便是要首先學會打發無事可做的時間。
“str-3,現已查明拉馬迪附近狀況。”strs-1的呼叫又來了,這一次strs-3沒有片刻怠慢,他忙不迭地從腰間拔出通訊器,將其放在耳邊,“據稱是未知人員使用同種病毒襲擊了拉馬迪水壩,但我方先頭部隊在調查過程中遭遇了吉歐特隆雇傭兵的伏擊而敗退。我已經安排strs-8去處理這件事了,而你們要隨時待命以支援戰場。”
“需要我趕過去嗎?”strs-3有些憂慮地向西南方向望去,他看不見拉馬迪水壩,不過他能猜得出那裡發生的事情對安布雷拉不會是什麼好消息,“……可是,我找到了一個很有價值的實驗樣本。”
“有沒有價值,那是專家和總裁說了算的事情。”strs-1生硬地答複道,“算了,你總是喜歡在戰場上撿回來一些沒用的東西。讓那個人把自己的身份報出來,我在這邊聽著。還有,下次你再隨便把身份不明的東西送回來當實驗品用,那我一定會把你做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總裁。”
這些威脅並不能讓strs-3提起什麼警惕性。他把通訊器遞到麥克尼爾的腦袋旁,讓麥克尼爾自己報出姓名。
“尼爾·所羅門,吉歐特隆公司的雇傭兵。”麥克尼爾相信博尚能立刻領會他的用意,“就這些。等這事結束了,我要找我的律師起訴你們。”
“聽到了嗎?吉歐特隆公司的人。”strs-3冷笑著,“原來他們的膽子也不小啊,竟然乾得出讓雇傭兵冒充正規軍這種事。上次那個沒什麼價值的s機甲測試團隊可真是讓我掃興,好在咱們最後把他們丟出去了。”
“胡來。”迪迪埃·博尚的聲音中明顯帶著一絲慌亂,至少麥克尼爾聽得出來,他不確定就坐在他麵前的strs-3能否察覺到同樣的異樣之處,“……這次我得親自檢查你送回來的東西。如果strs-8聯係你,你就在最近的基地辦理一下轉接手續,然後馬上趕去支援。”
麥克尼爾懸著的心放下了一大半。既然博尚知道了他的處境,他就不會孤立無援地承擔隨後發生的一切,而且說不定還能更快地摸清安布雷拉的計劃。他必須承認,自己在短時間內連續兩次死裡逃生,簡直是上帝保佑。如果說沒被strs-4的s機甲引爆鈀反應堆時的大爆炸給炸死還算得上是λ式驅動儀的功勞,這一次他沒被strs-3當場槍斃就純粹是他本人的運氣使然了。
但是,strs-3的心情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下滑著。不知是方才博尚頤指氣使的態度激怒了他還是其他因素對他的好心情形成了乾擾,通訊結束後沒多久,他就擺著一副能將活人硬生生地嚇死的表情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言不發。那模樣讓附近的雇傭兵們的竊竊私語也停止了,沒有人想得罪大權在握的頭目們。
幸運的是,直到直升機平安無事地落地的那一刻,strs-8的呼叫始終沒有傳來。機艙艙門打開了,幾名雇傭兵押送著麥克尼爾跟隨strs-3繼續前進,展現在他們麵前的是一處坐落於山穀間的小型基地。然而,從高空向下觀察,即便是最熟練的情報人員也會將其誤認為農田。這其中有多少偽裝工作,隻有負責建設基地的安布雷拉成員才知情。
strs-3離開了停放直升機和供垂直起降運輸機使用的機場,向著不遠處的一處山洞走去。山洞旁已經有一名穿著同等型號裝備的雇傭兵迎上來,兩人見了麵,連招呼都沒打,各自錯身向著另一側走去,隻是被其他雇傭兵押送著的麥克尼爾被留在了原地。
“送到17號實驗中心。”迪迪埃·博尚對著旁邊的雇傭兵們說道,“……你們沒去過?那我帶他過去。”
他帶著麥克尼爾乘上了附近的一輛運輸車,將麥克尼爾放在副駕駛的位置上,自己開著車子向山洞內部前進。等到他確認車子已經遠離了其他人員的視野時,迪迪埃·博尚才逐漸放緩前進的速度並把擋在麥克尼爾眼前的眼罩取下。
“你可真狼狽。”他歎了一口氣,“這是我最不願意看到的情況之一。我簡直沒法形容當我聽到這個消息時的驚訝和茫然……”
“這裡是什麼地方?”麥克尼爾顧不得向對方道歉或是感激博尚及時伸出援手,“我們一直找不到安布雷拉的基地。”
“靠近伊朗的土耳其邊境地帶,離格魯吉亞也很近。”博尚重新把雙手放回方向盤上,“跟你說了也沒用,你總不可能說服美軍偷偷地越境在土耳其人的地盤上活動……吉歐特隆公司的交情也不是萬能的。另外,連我也不清楚安布雷拉在這附近占據了多少個基地。”
邁克爾·麥克尼爾本來想對博尚說一些樂觀的方案,但博尚的頹廢態度極大程度地感染了他並讓他也變得有些悲觀了。看在上帝的麵子上,他原本策劃了一次精妙的襲擊方案並且即將揪出那些同安布雷拉勾結的敗類,沒想到卻在最緊要的環節遭遇了意外……而且那還會讓從頭到尾參與此次行動的黎凡特旅成為被問責的對象。卡薩德固然能從災難中逃脫,除卻貧困落後的家鄉之外再無所依的黎凡特旅卻無法逃避,而這些隻為了保衛家鄉而戰的勇士不應該落得如此下場。
“你不用擔心……我這不還活著嗎?”
“你隻是運氣好而已,麥克尼爾。”博尚歎了一口氣,“strs-3那家夥……非常喜歡把一些意誌頑強的俘虜抓回來做實驗,所以從總體上來看,落入他手裡的人活下來的概率反而高一些。今天要是換成彆人主持那個行動,你就必死無疑。下次彆做這麼冒險的事情了。”
“比起在敵人的心臟地帶潛伏著的你經曆的一切,我所承擔的危險算不得什麼。”麥克尼爾事後回想自己的經曆時也出了一身冷汗,但他至少還活著,而活下來的人有理由把未完成的工作進行到底,“對了,斯捷潘·伊裡奇·米哈伊洛夫這個名字,你聽說過嗎?”
“前任strs-2,後來被認定在任務中失蹤,但也有證據表明他偽造了自己的失蹤並暗中投靠了吉歐特隆公司。”博尚先向麥克尼爾介紹了一些關於這個俄羅斯人的信息,而後又開始責怪麥克尼爾此次考慮不周,“同樣的幸運不會再有第三次了,麥克尼爾。”他嚴厲地警告麥克尼爾,連他本人也沒有什麼協助麥克尼爾從此處逃脫的計劃,“你從那場大爆炸中死裡逃生,又逃避了被槍斃的命運,可是這裡……是真正的人間地獄。不管你多麼頑強或是幸運,在病毒麵前都是平等的。”
車子停在了一處電梯旁,那開放式的電梯井遠遠望去讓人不由自主地聯想到無底深淵。
“我可不這麼認為。”麥克尼爾活動著逐漸變得僵硬的脖子,“有個叫查爾斯的皇帝對我說過,人呢,生來就是不平等的——他這話固然是胡扯,可我猜我也許在某些方麵更幸運一些。放心好了,如果我死了,李林大概也不會繼續找你們的麻煩。”
博尚把眼罩重新給麥克尼爾套上,然後牽著麥克尼爾下了車子、走向那處電梯。不管麥克尼爾如何樂觀,那都無法讓他提起半點積極的態度。想必麥克尼爾在真正了解下麵的恐怖之後,也會改變態度的吧。
他當然不可能坐視麥克尼爾去送死,可眼下他也沒有任何成型的計劃,那全是由於他從一開始就沒考慮過麥克尼爾自投羅網的情況。嚴格來說,這比自投羅網還糟糕——若是麥克尼爾所言非虛,安布雷拉恰好在麥克尼爾執行計劃的最關鍵一步打斷了他。問題遠遠不止於此,最多一個月之後,吉歐特隆公司和美軍就會發現麥克尼爾已經失蹤,而私下處置此事的埃貢·舒勒首當其衝要承擔責任。
“你可真是給我們添了不少麻煩啊。”他苦著臉對麥克尼爾說道。
“您的假期也該結束了。”麥克尼爾的沮喪不知什麼時候又消失不見了,“是該您出來做熱身運動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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