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麥克尼爾點了點頭,“我們采用了一些非常規的方法獲取他們的情報並將其定位。”
康斯坦丁·傑萊裡渾身上下冒著冷汗,他不敢想象混在鄉親和鄰居中的食屍鬼同自己的家人相處時的場麵,誰能猜得到這些忙碌的雇員當中就藏著一些食人的怪物呢?每次回家時,他都要再三試探左鄰右舍,免得其中當真混入了食屍鬼。謝天謝地,他的家鄉目前為止平安無事。
“既然你們已經把他們控製住了,那就該快點消滅他們。”話一出口,傑萊裡就知道自己想錯了。既然麥克尼爾帶自己來看新戰術,其中必然有他理解不了的道理,“等等,我說錯了。你的想法是,用這些穩定的食屍鬼來在必要的時刻充當不穩定因素?”
“看到沒有?我們的朋友康斯坦丁聰明得很。”伯頓嬉皮笑臉地拿出口香糖放進嘴裡,“差不多是這麼回事。我們先給他們一個處於穩定邊緣的生活環境,但不讓他們接觸任何新的偽裝、謀生技巧。等到時機成熟的時候,我們就切斷對他們的一切支援。你可以想象一下丟工作又被房東趕走還沒存款的家夥流浪街頭的時候會有多麼絕望,如果是人類那大概就會選擇跳樓自殺或是臥軌了,而食屍鬼大多會采取一些更極端的報複方式。”
年輕的食屍鬼搜查官張目結舌,他一會看看麥克尼爾,一會又看看伯頓,半晌說不出話來。這不是食屍鬼搜查官該做的事情:他們的天職是從食屍鬼手中保護人類並把那些異形怪物剿滅乾淨,而不是為了業績去暫時放任食屍鬼囂張跋扈地為所欲為。
他蠕動著嘴唇,想說些什麼。如果他開口了,麥克尼爾就會義正詞嚴地解釋說自己從不會做傷天害理的事情、更不可能為了自己的名頭而拿公民的生命開玩笑。事實上,他對食屍鬼的偏執仇恨讓他不可能允許這些目前受帕克控製的【溫和】的食屍鬼去傷害人類。
但傑萊裡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
“好啊……確實是好辦法。”他勉強地擠出一個笑容,“我得多學學,沒錯。”
見傑萊裡的情緒有些低落,麥克尼爾沒多說什麼,隻是提醒傑萊裡該趕緊回去視察了。他開著車子把傑萊裡送到探員們的其中一處據點附近,和傑萊裡揮手道彆。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的伯頓閒來無事,便順手掏出了香煙,結果被麥克尼爾的眼神嚇得把煙放回了口袋裡。
“他走路這姿勢就像是被打斷了腿一樣。”伯頓灰溜溜地隔著車窗指著外麵的傑萊裡,“夥計,他肯定全都信了。”
“全信了更好。”麥克尼爾冷笑著,“不信的話,羅馬尼亞人和德國人就沒法配合我們了。他這人哪,肯定不會隨便對外人說的,但是他又藏不住秘密。”
德拉貢內斯庫的真實身份還不為人知,隻是一口咬定德拉貢內斯庫肯定是羅馬尼亞食屍鬼的德國食屍鬼搜查官和稍後跟進看熱鬨的他國同行們決定從羅馬尼亞入手開始尋找這個膽大包天的家夥的下落。結果,剛勉強控製住布加勒斯特市內食屍鬼的亞曆山德魯·麥齊亞遭受了當頭一棒,他做夢都沒想到會有這麼多國家的食屍鬼搜查官一下子對羅馬尼亞感興趣。眼見各方人馬向著布加勒斯特集結,焦頭爛額的亞曆山德魯·麥齊亞不得不開始重新思考生存策略。
毫無疑問,這些來自外國的食屍鬼搜查官不會介意在尋找德拉貢內斯庫的下落時順便淨化一下羅馬尼亞的環境。隻應付因內部鬥爭而愈發軟弱無力的羅馬尼亞探員時,麥齊亞尚且還能遊刃有餘,但他深知自己無力應對更棘手且更加沒有顧忌的外國人,於是便於近日頻繁地找到帕克共同商討對策。
這一切都被麥克尼爾和伯頓看在眼裡,他們策劃許久的大戲終於到了收網的時候。隻要能平定羅馬尼亞一國的食屍鬼,人類就有希望擺脫這群已經和他們共存了不知多久的異形怪物。若能把這件事辦好,他也算不虛此行了。
不過,還有一件事讓他放心不下。三個月之前,卡薩德在代替麥克尼爾去慕尼黑觀看歌劇演出時成為了德拉貢內斯庫一手主導的襲擊事件的受害者,儘管卡薩德後來被成功救出,但人質當中有不少人在一個多星期後表現出了怪異的【食屍鬼症狀】。因此,當時正在躲避德國食屍鬼搜查官一方事後調查的麥克尼爾並未急於從德國返回,而是先拉著卡薩德轉戰各處進行全麵的醫療檢查,直到確認卡薩德的rc細胞係數處於正常範圍內之後才敢放心地回到羅馬尼亞。
他可不想讓第二個同伴變成食屍鬼。
“在想什麼呢?”伯頓叼著巧克力棒,這是他選擇的假戒煙工具之一,“你沒意見的話,咱們還是先去找帕克。”
“我在想為什麼那劇院裡的觀眾當中隻有一部分人得了【食屍鬼病】。”麥克尼爾把雙手放在了方向盤上,“以及,這群異形怪物又要玩什麼花招。”
“老兄,相信我,如果他們真的表現出過大的威脅,到時候他們就是在自取滅亡。”伯頓忍不住笑了,“所以他們也就隻能在現有的框架下做一些稍微不合規矩但仍然可以接受的變通……如果他們真的集結起來去攻擊核電站或是類似的設施,到時候人類社會的反應絕不會像現在這麼溫和的。雖說是怪物,他們也很聰明,知道自己能做什麼、不能做什麼。”
“你這麼一說就好像食屍鬼是被我們豢養起來的家畜一樣。”麥克尼爾也笑了,這讓他的車子險些在十字路口和一輛左轉的轎車撞在一起,幸好他在悲劇發生之前就及時地做出了反應,“過去或許有一個食屍鬼飼養人類的時代,現在我們報複回來也合情合理。哪怕是活著都得以彆人的死亡為代價的怪物,不該繼續存活。”
“所以要不要試著發動素食主義者去在輿論上圍攻食屍鬼呢?”彼得·伯頓收斂了有些輕浮的笑容,“用時尚去圍攻時尚,大有可為。”
“最好彆這麼做。他們可以在乎一切,唯獨不會在乎人類、在乎自己的同胞。”麥克尼爾一腳油門踩下去,車子嚎叫著沿公路奔向遠方的目的地,“等著吧,到時候他們會說人類被其他動物吃也是合情合理的。”
川流不息的馬路掩蓋了麥克尼爾的歎息,也維持著城市的和平表象。隻要這數不儘的車輛仍然奔馳在大街上,人們就可以繼續過著枯燥乏味但尚且還算可以忍受的生活。過慣這種日子的人自然而然地尋求著改變,卻全然忘記了過去的停滯是一種病態的平衡。一旦平衡被打破,即便是最老奸巨猾的家夥也無法預料會發生什麼。被愈發單一化的需求蒙蔽了理智的人們迫切地希望有人能夠代表他們站出來發言,然而他們直到最後一刻都不會明白自己盼望著的改變同樣將帶來許多自己所不願見的新事物。
“正因為如此,我始終認為,食屍鬼即便能夠在新時代中僥幸存活下去,也必須和人類社會——公眾的視野——保持距離。”尼克·西摩爾·帕克放下了手中裝有咖啡的杯子,他和馬蒂亞斯是天台上僅有的顧客,“現在的模式,雖然令人難以接受,但比起某些人幻想中的共存要簡單得多。”
“不瞞你說,你和我正在編寫的劇本中的一個角色很像。”馬蒂亞斯一本正經地合上了筆記本,“太像了,像得讓我有些懷疑我其實無意中預知到了某個人的人生。”
“是嗎?”帕克乾巴巴地陪著笑了幾聲。他沒打算把自己當時出現在慕尼黑國家劇院的事情一直瞞著馬蒂亞斯,而且他最近一直懷疑馬蒂亞斯可能也是【食屍鬼病】的受害者之一,“那是個什麼樣的角色?”
“在災難性的失敗中不幸成為了食屍鬼之後鼓起勇氣繼續活在各方夾縫裡的一個法國騎士——順便一提,我寫的故事所在背景年代有些早。”馬蒂亞斯給帕克讀著自己列好的部分大綱,“起先他仍然會執著地追求人類身份、為信仰和效忠於領主的誓詞而戰,但——”
“這算劇透,我不該聽的。”帕克連忙擺手,“我是認真的,馬蒂亞斯。你應該已經看到了,布加勒斯特現在正處於風暴之中。”他順著護欄的邊緣向下望去,幾輛樣式奇怪的轎車映入了他的眼簾,“如果我……我們,遲早要迎來滅亡,那我希望你能成為這一刻的見證者。就算是穴居人都有人去研究呢。”
馬蒂亞斯鄭重其事地向著沒有戴麵具的救命恩人點了點頭。
“我會的,【所羅門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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