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克扣好麵具,不慌不忙地轉過身來,見到了一個正舔著嘴唇的食屍鬼。這是個看起來有三十多歲的青年男人,腦袋上的頭發掉落了一大半,光禿禿的後腦勺和舒勒的光頭倒是有更多的相似之處。
“彆這麼看著我,這是我們的地盤。”這名食屍鬼看起來不像阿拉伯人,他的麵相更接近羅馬尼亞人,“好吧,其實我們也是新來的。難得來了這麼多外來戶,我們總算——呃,我是說,如果你實在餓壞了的話,那我們分你一點也不是不可以,畢竟這裡的食物還很充足。沒人會在乎這些難民的死活,我想咱們這裡的【白鴿】終究明白他們自己先是羅馬尼亞人,難道不是嗎?”
【去死吧。】
四條觸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帕克的衣袖和兜帽裡同時衝出,刺中了那食屍鬼身上的多處要害。倒黴的外地羅馬尼亞食屍鬼還沒弄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就被帕克當場肢解。輕而易舉地扯碎了那食屍鬼的軀乾後,帕克把那死不瞑目的腦袋像足球一樣踢到下方,邁著和剛才相同節奏的步子上樓。
他不應該這麼憤怒的。食屍鬼是怪物,而阿拉伯人則是【異族】,無論哪一方的利益受損,他都隻應該拍手叫好。為潛在的敵人和對手傷感可不是帕克的風格,隻有死了的敵人才值得敬重。
帕克的雙腿停下了。他猛然間發現,身為食屍鬼的生活已經極大程度地乾擾了他的思維模式。即便他想要強調自己是人類、是麥克尼爾的戰友,一些潛移默化的改變仍然堅定而不可阻擋地滲透到他的每一個角落。那麼,他剛才為什麼會悍然出手殺死那個食屍鬼?是因為那食屍鬼觸犯了他在布加勒斯特定下的規矩,還是因為這些殘殺難民的家夥破壞了麥克尼爾的計劃?總之,不會是因為食屍鬼殺死了難民——已經看到了兩具殘缺屍體的帕克確認自己沒有因此而動容。
就在這一瞬間,帕克做出了決定。二樓走廊交叉路口處那撲在難民的屍體上大嚼特嚼的異形怪物察覺到有人靠近,剛抬起頭就被帕克刺穿了腦袋。附近的食屍鬼聽到響聲,連忙跑來幫忙,但他們當中沒人是帕克的對手。對已經投靠到自己麾下的布加勒斯特本地食屍鬼,帕克可以網開一麵,然而他沒興趣照顧那些不懂規矩的外地食屍鬼。無形的煙霧從帕克的背部噴出,轉瞬間凝結成了爆炸頭一樣的rc細胞增生物。從中噴射而出的rc細胞碎片如雨點一般打向敵人,來不及逃跑的食屍鬼們紛紛被紮成了刺蝟。僥幸逃過一劫的幸運兒見狀,嚇得抱頭鼠竄,誰也不敢在此多停留片刻。他們一麵逃跑,一麵發誓再也不來大城市闖蕩了,這布加勒斯特的食屍鬼太凶悍。
帕克見敵人逃跑,也不打算追擊。他上下搜索了一陣,從這棟廢棄居民樓中找到了總計5具難民屍體。將殘缺不全的屍體收拾好之後,帕克把目光投向了被他殺死的那幾個食屍鬼。他不想吃人肉,更不必說食屍鬼的肉了。
然而,食屍鬼社會之中隻承認力量,這也是亞曆山德魯·麥齊亞以【軟弱】的作風依舊坐穩了布加勒斯特食屍鬼組織一號人物的理由——那家夥是羅馬尼亞人欽定的sss級食屍鬼。為了增強自己的話語權,也為了更好地配合麥克尼爾完成這驚天騙局,帕克可以忍著心理上的厭惡去充當一個合格的食屍鬼食客。
他隻打算吞噬食屍鬼們身上rc細胞集中起來的【腫瘤】器官,在那之後他還得收拾現場並向即便被偷襲了還渾然不覺的難民們說明情況。吃得興起的帕克沒注意到樓下又傳來了腳步聲,而且離他越來越近。直到有規律的腳步聲戛然而止的那一刻,直覺驅使著帕克躲開了從背後砍來的巨斧。
不會錯的,在麥克尼爾提供給他的羅馬尼亞探員情報之中,此人的威脅性名列首位。揚·佩特雷斯庫,兢兢業業地為羅馬尼亞打擊食屍鬼犯罪總局服務了三十多年的老探長,如今就站在他麵前。儘管這個中年男人戴上了頭盔和麵罩以避免在食屍鬼麵前暴露出自己的真實身份,知道自己絕無可能報複孑然一身的佩特雷斯庫的帕克有理由認為對方的保密措施毫無意義。
“我還以為像你這樣看起來很有追求的食屍鬼不會做出這麼低俗的事情,現在想來這是我自作多情了。”佩特雷斯庫一手持著斧子,另一隻手拿著一把看起來像極了榴彈發射器的槍械狀庫因克,“你應該早點下手的,這樣我們就有充足的理由說明我國無法接受難民了。”
【要把人類的責任扔給食屍鬼嗎?大言不慚地說著高尚的口號,實際上卻做蠅營狗苟的勾當……】帕克冷笑著,他向走廊右側讓開兩步,以便創造逃跑的機會,【你們還有什麼臉麵稱呼我們為怪物?】
“你搞錯了,我對那些口號沒興趣,反正現在我自己都不信了。”佩特雷斯庫拎著斧子逼近帕克,“這是私人恩怨,【所羅門納】。你把我帶出來的學生都打進了重症監護室,這就足以構成我追殺你的理由了。要不是因為這個,我也沒興趣趕在周末上班。我還指望那些年輕人多給我繳納幾年養老金呢。”
話音未落,帕克向對手甩出一連串rc細胞碎片,而後拔腿就跑。用展開的斧身擋下了攻擊的佩特雷斯庫緊追不舍,他健步如飛,看起來完全不像已經五十多歲的準老年人。兩人在老式居民樓的樓道裡你追我趕,互不相讓。帕克的優勢在這麼狹窄的環境裡發揮不出作用,他決心甩掉難纏的敵人,於是便將觸須從前方的窗口伸出並作勢要翻越到上層,但他剛騰空而起,後方便飛來三顆榴彈,其衝擊力將帕克徑直撞飛出去。還沒等帕克疑惑為什麼榴彈未能擊穿自己的身體,在他撞牆的那一刹那,三顆榴彈齊刷刷地爆炸,將他炸成了一個血人。
佩特雷斯庫收回手裡的榴彈反射器,冷漠地瞧著從煙霧中爬出的帕克。食屍鬼們難以獲取槍械成了他能氣定神閒地站在敵人麵前的根本原因,其他自作聰明的食屍鬼已經在暴露身份後被迅速鏟除了。
“每年都有不知天高地厚的食屍鬼對我說放棄抵抗可以使我死得痛快一些,他們後來都死了。”佩特雷斯庫單手提著巨斧,他的臉上看不出絲毫的疲倦,“但我不會對你說類似的話,這也不是因為我們一向不收俘虜……形勢變了,我也沒有預料到政策會變得這麼快。如果你願意放棄抵抗,我們可以考慮以一個比較合理的方式收留你。”
【幫你們解決掉入境的難民?】帕克抖擻精神,站起來麵對貌不驚人的老探長,【我萬萬沒想到你們對同類的惡毒可以到達如此地步。】
“這是你自己說的。”佩特雷斯庫揮著斧子,向帕克衝來,“此等惡意誹謗,不能熟視無睹。”
帕克試探性地用觸須抵擋敵人的攻擊,但從觸須末端傳來的劇痛讓他放棄了正麵接下一斧的打算。觸覺是不會騙人的,那股力量足以把他的觸須斬斷。瞄準佩特雷斯庫揮動斧子時的肢體動作暴露出的缺陷,帕克嘗試著發起進攻,他的觸須末端碰上的不是血肉之軀而是比鋼鐵還堅硬的一層屏障。隔著老探長破碎的防彈衣外層,帕克看到了裡麵黑漆漆的裝甲。
“年紀大了不中用,沒辦法,出門的時候多帶了點保險。”佩特雷斯庫反手一斧,逼得帕克連連後退。沉重的斧子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年近六旬的老探長把它揮舞得虎虎生風,縱使自認為身手不亞於麥克尼爾的帕克也很難找到最佳反擊時機,“……不必驚訝。用不了多久,你就會被製作成類似的東西了。”
佩特雷斯庫步步緊逼,帕克則一路後退,眼看著就要從窗口掉下去。這是帕克唯一的逃生機會,他料想佩特雷斯庫沒有辦法在如此近的距離內發射庫因克榴彈,於是他趁機向後一跳,並用觸須牽拉自己翻到了上一層。斷然做不出相同動作的佩特雷斯庫也沒有追擊,他退回走廊裡,按下了耳機上的按鈕。
“目標跑了,我沒信心追上他。除非把這裡包圍……你準備的人手什麼時候到?”他如釋重負,手裡的斧子也向下滑落寸許,“話說回來,這些難民確實是個隱患啊。毫無疑問,他們在勾結食屍鬼。”
“以我國的法律而言,勾結食屍鬼者最高可判處死刑或視情況而當場擊斃。儘管如此,與其在事後讓我們受到外界的指責,不如現在繞開這些規矩。唉,這外來的難民因為不懂規矩而被食屍鬼吃了,也是在所難免的。畢竟,他們都和食屍鬼混到一起了,有朝一日葬身虎口實屬預料之中。”
“果然是你的風格,伊拉裡。”佩特雷斯庫笑了,“但你還沒找出德拉貢內斯庫的下落。我倒是不著急,隻怕那些外國友人繼續找借口賴著不走。”
老探長向著窗外望去,那裡有一雙雙紅色的眼睛在陰沉的暮色下閃爍著駭人的貪欲。被叫聲打擾的難民兒童披著不合身的外套、好奇地探出頭,迎來的是一張張血盆大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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