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r7e4:布拉吉尼(15)
剿滅食屍鬼的戰爭持續進行著,永無休止。為了人類社會的安全與和平而奮戰的勇士們,選擇了用不同的方式保護自己,以便更好地將自己的人生同這項也許沒有想象中和宣傳中那麼偉大的事業結合起來。對於羅馬尼亞人而言,最安全的方式就是將一切深埋地下、不讓外人知曉。迄今為止,內政部下轄的打擊食屍鬼犯罪總局在絕大多數羅馬尼亞人眼中是個毫無存在感的部門:撥付給羅馬尼亞打擊食屍鬼犯罪總局的資金被控製在不會引起公民警覺的最大範圍內,不然那時人們就會因這個空殼機構浪費了太多錢而責怪相關部門無能了。
這些對現狀一無所知的人當中不包括帕克,他很久之前就從麥克尼爾口中了解到了羅馬尼亞打擊食屍鬼犯罪總局的所在地。精妙的偽裝手段和其他相關部門的配合使得許多湊巧路過此地的居民並沒能意識到身旁這棟不起眼的建築中藏著目前全羅馬尼亞最有機會投入實戰的軍事部隊的指揮中心。知道真相的帕克也從未想到這份情報能在未來的某一天發揮作用,因為他從來就沒有親自或誘使他人攻打羅馬尼亞打擊食屍鬼犯罪總局的念頭。
那是他今天要去的地方。
初升的太陽向著他和他的朋友們問好,被刺眼的陽光照得有些目眩的帕克側過臉,向著身旁的麥克尼爾說道:
“如果我沒能回來——”
“沒有那麼多如果。”麥克尼爾揮了揮手,強硬地打斷了帕克的話,“不是還有我嗎?誰敢讓你再受到那種待遇,我就把他們都扔進黑海喂魚。”
“不必那麼誇張。”帕克笑了笑,他擠出一個有些勉強的笑臉,儘量不使麥克尼爾感到憂慮,“我們要把他們逼得無路可退、把他們孤立起來,這是你說的。”
麥克尼爾沒回答,他向著朝自己道彆後遠去的帕克的背影招了招手,像個木樁一樣呆立在門口。幾分鐘後,一輛轎車停在路邊,隻穿著背心的彼得·伯頓從車子裡跳出來,見麥克尼爾一個人站在屋子外的花園裡,氣惱地叫道:
“你怎麼能同意呢?他這是去送死……”
“我看得起他……不,我敬重他,所以我得同意。”麥克尼爾轉過身,拉著伯頓進屋,“你先換上彆的衣服,咱們馬上出發。過了今天,羅馬尼亞各方之間的對抗就會升級。我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很長時間了,隻可惜某些人一直不上當。”
彼得·伯頓情知事態嚴重,二話不說便按照麥克尼爾的吩咐行動。他們要趕在帕克到場之前做好準備。無論今天發生什麼事,尼克·西摩爾·帕克的所作所為都會給他本人帶來巨大的風險,而從帕克身上感受到了不信任的麥克尼爾將帕克的冷漠視為侮辱並做好了不惜一切代價拯救帕克的打算。他們沒有很多用於準備的時間:帕克臨時起意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告訴他們已經算得上是難得的信任了。
麥克尼爾和伯頓不擔心帕克要去羅馬尼亞打擊食屍鬼犯罪總局發起一次驚天動地的襲擊,那也不是帕克的風格。不過,帕克不會,不代表那些藏在陰影中窺視著事態發展的人們不會。為此,麥克尼爾緊急通知舒勒儘量調動gfg的資源支援此次行動,他願意事後再想辦法給舒勒其他補償以彌補舒勒本人因越權行事而受到的排擠。
兩人開著車火急火燎地往布加勒斯特市中心區域飛馳,被他們認為同樣會以最快速度趕路的帕克卻不緊不慢地走在路上,那樣子更像是散步而不是趕著辦事。他悠然自得,向著每一個和他擦肩而過的路人點頭微笑,隻得來了更多疑惑的目光甚至是戒備。
這是預料之中的事情,德拉貢內斯庫對他說過類似的話,麥克尼爾也有相近的感悟。與過去千百年來的生存法則不同的新生活方式割裂了人與人之間的紐帶,從而讓人類社會變成了如今的模樣,也為食屍鬼社會繼續在人類社會的夾縫中苟延殘喘提供了機會。帕克沒有把雙手插在衣兜裡,他的手指向下伸直、緊貼著褲線,這既隨意又死板的走路姿勢也沒能讓他多得來一些好奇的目光。
“我好像有點理解他們了。”
他在羅馬尼亞生活了將近兩年,見過千百種不同的羅馬尼亞人,同樣見過千百個不同的食屍鬼,歲月賦予了人類和食屍鬼一些近似又截然不同的苦難。那是帕克過去隨心所欲地砍殺nod兄弟會信徒時未曾注意過的,而他直到年初才終於意識到這一點。
把行人的笑臉拋諸腦後,帕克歎了一口氣,向著遍布無數rc細胞檢測裝置的院子邁出了又一步。
半個小時之前,左等右等也不見帕克到來的麥克尼爾提議先到附近休息一陣,他的建議得到了熱情已經熄滅的伯頓的讚同。不過,兩人還沒來得及找好咖啡廳或是餐廳,舒勒的警告打亂了他們的計劃。今天給自己放了一天假的瑞士學者說,有幾個人正舉著牌子往議會宮方向前進,看樣子是要用些出格的舉動來引起羅馬尼亞官員們的注意。
“我知道了。”麥克尼爾按了一下耳機,和伯頓一起拎著剛買的咖啡離開商店,“果然,食屍鬼是一群普遍沒接受過教育而且缺乏邏輯思維能力和自學能力的廢物。他們竟然想出了這麼愚蠢的辦法……以為我們會顧此失彼嗎?不,兩個都得照顧。”
“那我留在這裡,你去議會宮附近。”伯頓迅速做出了反應,“……我不信他們會在上次的失敗之後又策劃些明顯重複的陰謀。”
“所以,該去議會宮的是你。”麥克尼爾推了伯頓一把,“不必擔心,食屍鬼無法掀起什麼風浪,我們隻是要利用他們去對付那些藏得更深的蛆蟲罷了。快些去吧,我在這裡等著帕克過來……”
有麥克尼爾做保證,伯頓放心地離開了,他和麥克尼爾此時都未能意識到情況的嚴重性。乘著出租車趕去議會宮附近的伯頓半路上就看到有好事者把關注的焦點投向了出現在議會宮附近的可疑人物,這些轉播事態發展的人們本著給自己帶來更多名氣和資源的想法決定關注身上籠罩著一層神秘色彩的抗議市民,成千上萬人在網絡上見證了這一幕——很遺憾的是,和去年12月1日發生在議會宮外的大規模抗議比起來,今天這一次小得可以忽略。
在附近巡邏的憲兵發現有市民舉著牌子站在警戒區外不走,便上前要市民們離開。他們不敢采取更粗暴的行動,上一次因為下令毆打市民而被解除職務的幾名指揮官的下場還在提醒著他們,永遠不要自以為是地揣測所謂最佳解決方案。
“你們的活動好像沒有報備過。”其中一名憲兵一眼看出來這些人是臨時跑來添亂的,“自覺地回去,我們不想逮捕你們。”
“先生,我們想提供一些有關食屍鬼的線索,可我們不知道該找誰。”舉著牌子的市民當中個子最高的站出來堅持捍衛他們留在這裡舉著標語的權利,“所以我們隻得采用這樣的方式……讓彆人重視起來。”
一聽是和食屍鬼相關的事情,憲兵們頓時失去了興致,甚至還從心中隱約升起了一股對同行的嫉妒。同樣是內政部管轄下的機構,憲兵隊就會因為指揮官毆打市民而受到處罰,保持著神秘的打擊食屍鬼犯罪總局卻不必承擔類似的風險。
“我記得他們好像有個對外開放的官方網站。”另一名憲兵不耐煩地說道,“明明是在網絡上就能辦成的事情,難道你們非要采用這麼離譜的方式去嘩眾取寵嗎?快點離開吧。”
如果光是講道理就能解決問題,世上也不會有戰爭了。舉著標語的市民們向憲兵再三強調,他們要對付的食屍鬼很棘手,不是那些遲緩的常規手段能夠解決的。被市民們的無事生非惹得煩不勝煩的憲兵們生怕他們又因為動手毆打市民而丟掉工作,隻得好言相勸,但這些憲兵們的努力沒有起到應有的效用。雙方的長時間爭執引起了一些路人的注意,這些還算清閒的人們紛紛停下來用手中的現代電子設備記錄下這麼珍貴的瞬間。
失去了對策的憲兵們現在隻差跪下來求這幾名市民趕快離開了。他們和市民進行了長時間的拉鋸戰,終於在到場的彼得·伯頓看得有些不耐煩的時候取得了一些收獲。一名戴著眼鏡的男性市民說,他們懷疑那個食屍鬼之前冒充什麼【食屍鬼病】患者去住院接受治療從而逃離追殺,如果此事當真,它對於其他奉公守法的羅馬尼亞公民們來說無疑是一種災難:本應被鏟除的異形怪物享受了太多不該有的待遇。
“哦,見鬼。”伯頓遠遠地觀望到憲兵們逐漸散去,他看得出那些人即將采取行動,“但願他們沒盯上我們。”
和羅馬尼亞打擊食屍鬼犯罪總局在某種意義上處於競爭狀態中的憲兵隊當即決定將那些可能勾結食屍鬼的人類視為危害羅馬尼亞安全的罪人來處理。一隊憲兵奉命前往島田真司的醫院進行調查,他們在行人和病人的畏懼目光注視下闖進醫院並四處尋找島田真司,但沒有人願意把詳情告訴他們,一些病人在看出來憲兵們可能要去逮捕島田真司後更是拒絕配合。不過,醫院裡可用於躲藏的地方終究有限,況且島田真司從最開始就沒打算逃跑——當憲兵們終於找到他時,他仍然一絲不苟地做著手術,完全不去理睬出現在他身後的憲兵和麵色各異的護工們。
“如果各位寧願讓病人死在手術台上也要繼續執行命令的話,請儘管把我抓走。”島田真司的話語中飽含著威脅,“有什麼事可以日後再說。”
“我們想從您這裡了解到一名病人的消息……”為首的憲兵中尉告訴島田真司,他們隻是來調查的,“他去哪了?”
“我又不是病人的保姆,怎麼會知道他們的行蹤呢?偶有在醫院裡被關得久了、要出去呼吸新鮮空氣的,他們也會當天回來。”島田真司起先還以為有人要對付他,他已經做好了通過一些妥協和相關機構達成協議的準備。不過,從憲兵們口中報出的那幾個名字裡,島田真司嗅到了不一樣的氣息。其中的大部分名字都是真實的,有幾個確實是假借看病的名義躲進醫院裡的食屍鬼,然而那個突兀的假名很快勾起了島田真司的好奇心並令他產生了一些危險的猜想,“我知道其中幾個人常去的地方,就在這裡告訴你們吧。”
早在憲兵們抵達島田真司所在的醫院之前,彼得·伯頓便把發生在議會宮附近的一幕告訴了麥克尼爾。接到通知的麥克尼爾迅速聯絡了所有人,其中除了島田真司正在做手術之外,餘下的戰友都聲稱他們既沒有看到憲兵抵達也沒有發現其他異常。害怕島田真司遭遇意外的麥克尼爾隨即讓卡薩德幫他關注醫院附近的動態,在那之後沒多久他就得知羅馬尼亞憲兵闖入了醫院內。
“要不要回去救援?”卡薩德並不樂觀,“看來我們的情報以某種方式泄露了。”
“不,並沒有。”麥克尼爾在心裡悄悄地對島田真司說了一聲抱歉,“第一,他們有許多更適合動手而且更隱蔽的機會,像今天這樣大動乾戈地來抓人隻會讓不知情的旁觀者反感,而且他們掌握不了任何決定性的證據;第二,我們不能排除敵人的妄自猜測恰好正中靶心的可能性。最近得加強醫院的管理,不過這事不是咱們能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