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萊裡從未去探望過那些住院的同事們,他不忍心這麼做。有些人的人生被永遠地毀掉了,那些失去了容貌、手臂、大腿或是四肢和其他器官的不幸者,還要以累贅的身份繼續活下去,成為沒有希望可言的【廢人】。由此產生的巨大壓力讓羅馬尼亞打擊食屍鬼犯罪總局進退兩難,這是他們在過去將近二十年的時間裡不曾遭遇過的考驗。在情況朝著完全無法預料的方向一路狂奔之前,他們要儘快地恢複北方的秩序。
越過這片小樹林,有三名探員蹲在一個簡陋的據點中並監視附近的狀況。他們的背後有著另一群不怎麼可靠的同伴,而他們是斷然不敢把自己的生命安全寄托在一群食屍鬼的良心上的。
“……那家夥跑了。”剛才率先開火的探員氣得連連叫罵,“該讓他們全都下地獄。”
“呼叫友軍增援吧,鬼知道那家夥跑出去之後會帶來多少麻煩。”另一名戴著護目鏡的探員建議道,“他們搞破壞隻需要幾秒鐘,而我們把一切恢複正常卻不知道要消耗多少天。”
躲在據點圍牆後的第三名探員探出頭向外麵看了幾眼,又鑽了回去。“彆妄想了,所有人都很忙。你指望他們來支援我們,那他們還得要求我們去支援他們呢。”
三人的爭吵還沒結束,一輛吉普車越過據點,向著剛才出現的食屍鬼消失的方向追去。確認了車上乘客身份的三名探員反而鬆了一口氣,那些難纏的異形怪物總算暫時離開了他們。
尼克·西摩爾·帕克坐在副駕駛位置上,手中緊握著一把步槍。他讓同伴認真駕駛車子,自己則把身體從擋風玻璃後探出,以便更好地瞄準正在倉皇逃竄的敵人。那襲擊不成的食屍鬼用四肢和觸須交替支撐著自己逃跑,滑稽的模樣讓車子上的眾人哈哈大笑,直到他們意識到自己也是其中一員之後。
憑著直覺,帕克果斷地在敵人的身影晃動著出現在瞄準鏡中後開火射擊。子彈沒有擊中目標,那狡猾又敏捷的食屍鬼在致命的一刻躲過了子彈。帕克沒有氣餒,他把自己用觸須固定在車子上,任憑吉普車如何搖擺也不曾動搖,而後繼續瞄準目標開火射擊。前方持續躲避著追擊的食屍鬼抱頭鼠竄,完全沒有殺回來還擊的意思。
“咱們該撤退了。”開著車的食屍鬼提醒道,“離開他們的保護範圍後,我們很可能成為被圍攻的目標。”
帕克沒理睬他,隻管讓手下繼續追擊,直到又追出了一千多米才終於決定停止追擊,那時他們已經脫離探員們的工作區域很遠了。正當同伴們以為帕克要繼續追殺目標時,帕克一聲令下,叫同伴們打道回府。
“這時候才該回去。”他和顏悅色地向著同伴們解釋著,“既然早知道追不上,做出儘力去追的樣子就好。”
“那不是既浪費時間又浪費汽油嗎?”開車的食屍鬼司機苦笑著,“我們寄人籬下,再浪費他們的時間和資源可不好。”
方頭方腦的食屍鬼首領沒說什麼,他隻是沉著冷靜地讓手下執行他的命令、返回附近的營地,等待著夜幕的降臨。到了夜間,情況會變得更加險惡,那時他們更應該大顯身手,借此讓羅馬尼亞探員們明白他們的厲害。
“帕克,你要向他們表明你們的利用價值……讓他們明白,使用暴力手段對付你和你的手下意味著前所未有的慘重損失。”上個月月底,擔憂帕克的處境可能惡化的麥克尼爾特地趕到醫院給帕克出謀劃策,“現在全羅馬尼亞的食屍鬼搜查官都在向北方集結,但布加勒斯特旅卻無法輕舉妄動,因為他們害怕有人趁機襲擊布加勒斯特。如果這時候你們不僅不作案殺人、反而協助他們維持布加勒斯特的秩序,而後你再把自己當人質抵押給他們,我想羅馬尼亞人應該會鬆口的。”
“我看出來他們的情緒一天比一天緊張了。”躺在病床上的帕克也感受到了環境的變化,“恐懼氣氛甚至蔓延到了憲兵當中,就連這些平時不必和食屍鬼作戰的家夥都私下裡討論和食屍鬼有關的話題。”
“沒錯,布加勒斯特旅急需調遣人員北上。”戴著墨鏡的麥克尼爾鄭重其事地對帕克說著,“到時候……你知道的,他們沒有辦法在人手減少的情況下維持秩序,所以你得搶在其他機構討價還價之前自己跳出來。向他們證明你們有利用價值而且安全無害。”
遺憾的是,尼克·西摩爾·帕克在他的一生中從來都和守規矩無緣,更彆說違逆本心去和什麼人虛與委蛇了。若非麥克尼爾指點他這一番,加之帕克已經在兩年多的磨難中收斂了不少,也許自命不凡的原gdi特種兵指揮官會繼續我行我素直到意想不到的災難降臨為止——好在他如今清醒地了解自己的處境,不再秉持著那份沒用的自傲了。
那還隻是解決了第一個難題。羅馬尼亞打擊食屍鬼犯罪總局堅持要對這些投誠的食屍鬼進行人形庫因克改造手術以確保絕對控製權,倒黴的帕克幾乎立即麵臨著再次淪為行屍走肉的窘境,多虧gfg恰到好處地插手並以技術缺陷為名暫緩了dgg的行動。沒過幾天,惡化的北方局勢導致羅馬尼亞打擊食屍鬼犯罪總局不得不直接把帕克組織的食屍鬼輔助部隊派上前線以更好地對付神出鬼沒的食屍鬼,尼克·西摩爾·帕克就這樣幸運地逃過一劫。
他們似乎已經安全了。但是,一些不那麼要命卻隨處可見的細節阻礙了帕克和羅馬尼亞探員們的進一步合作。以殲滅食屍鬼為天職的食屍鬼搜查官竟然要和食屍鬼聯合起來,這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是許多從業多年的探長們聞所未聞且見所未見的荒誕消息。從布加勒斯特出發的特殊輔助部隊沒有得到應有的善待,取而代之的是一以貫之的排擠。
每當他和這些佩戴著特殊臂章的食屍鬼們出現在據點附近時,周遭的羅馬尼亞探員們如臨大敵,防帕克甚於防敵。儘管探員們嘴上不說,直覺敏銳的帕克能夠感覺到,有數不儘的槍口暗中指向自己,隻要他輕舉妄動或是做出了一些引人誤會的行為,那些探員們會不假思索地向他舉起屠刀。
半個小時後,帕克返回了營地附近,並向站在帳篷外的傑萊裡彙報了自己的調查情況。
“可以肯定的是,他們廣泛地利用附近的環境作為自身的藏身之所。樹林、壕溝、農田還有一些人煙稀少的村莊,都可以成為他們的據點。”帕克在離傑萊裡十步遠的位置站好,以誇張的姿勢舉起雙手,如投降一般,“據我了解,你們的維修速度趕不上他們的破壞速度。就算知道敵人的位置,也要有人手去布防、追擊才行。也許你們的雇員規模要擴大三倍,不止三倍。”
遠處又傳來了零星的槍響。工地上的工人們疑惑地抬起頭來左顧右盼,心神不寧地開動著工程車。
“他們隻需要拖延時間就行。”傑萊裡也沒有靠近帕克,兩人都清楚這麼短的距離並不安全,他們卻仍舊像遵守著某種特殊的約定那樣不敢越雷池一步,“繼續拖下去,經濟又要出問題,到時候公民的不滿會把我們所有人徹底淹沒。”
“非常時期,必須采用非常手段。”帕克嚴肅地說著,他不管這些人能不能聽得懂他的勸告,“該拋棄那些和平時代的錯覺了。如果公民們沒法接受的話,即便連打帶罵也要迫使他們服從。”
“你這話聽上去倒像是舊時代的說法。”傑萊裡出生時冷戰仍未結束,他多少保留下了一些算不上愉快的記憶,“可我們不能承受更多的指責……你忙了一大天,休息一陣也好。”
說著,傑萊裡從身旁的背包裡拿出一塊真空包裝的特製餅乾,作勢要扔給帕克。餅乾剛脫手,遠方第三次傳來了槍響。不再猶豫的帕克轉頭就跑,從衣袖中伸出的觸手準確無誤地向後抓住了半空中的餅乾。被帕克的舉動驚得險些拔槍的傑萊裡最終還是忍住了,他目睹著帕克的身影又一次消失在暮色中,心中充滿了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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