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r8be1:咖啡園(11)
“唉,真不知道這場戰爭要到什麼時候才會結束。”圍著火堆的聯邦軍士兵們還在休息,他們需要利用好短暫的閒暇時光。幾乎每一名士兵都在抱怨戰爭本身,既是抱怨自己的上級,也抱怨那些非得站在敵對一方的同胞們。“我當時參軍隻是因為軍隊管飯……誰能想得到真的要上戰場呢?”
“要怪就得怪這些叛軍了。要不是他們執意起兵造反,我們誰都不必把槍口對準同胞。”另一名身體稍微壯實些的士兵發言了,他戴著頭盔,一隻手扶著膝蓋,另一隻手緊握著步槍,“把這些不知輕重的家夥斬儘殺絕,戰爭也就結束了。”
士兵們你一言我一語地發表著對戰爭的看法,他們彼此之間有著很大的分歧,但這些分歧還不足以讓他們真正失去團結。就算個人還有些許不同的想法,聯邦軍的紀律約束著他們,嚴格的管理和殘酷的戰鬥也不會給這些士兵胡思亂想的機會。
將近兩個月過去了,他們當中的許多人仍然沒有做好準備——生活在和平中的士兵們相信和平可以維持下去,即便是世界大戰也與巴西無緣。當他們不得不提起槍走上戰場時,一些樂觀的士兵打賭說這場由聖保羅發起的叛亂很快就會被撲滅,到時候他們不必上戰場就能回家了。
的確,聖保羅並不受歡迎。在過去的幾十年間,聖保羅州和米納斯吉拉斯州輪流把持著巴西的權力,對此仍不滿足的聖保羅州甚至打算將多年來的合作夥伴踢出局進而獨攬大權。若非聖保羅州在幾年前試圖將這一計劃付諸實踐,整合運動大概也不會有機會借助其在反聖保羅聯盟的地位和在軍隊中的影響力成為最後的勝利者了。當整合運動向巴西的廣大公民宣傳稱他們要組織軍隊討伐叛軍時,許多公民保持了中立態度:他們不喜歡正在著手剝奪各州自治權的整合運動,但同樣不喜歡長期獨占權力的聖保羅。
然而,這些樂觀推測都在現實麵前碰了壁。起義爆發兩個月以來,聯邦軍不僅沒能消滅起義軍,反而讓起義軍抵達了離裡約熱內盧不到150千米的地方。這樣一來,原定的預備部隊也得上戰場了,整合運動希望用這種方式鍛煉聯邦軍的士兵們。
平日的不快隻有在這時才能得到釋放,沒有人知道下一次衝鋒的號角吹響時自己將麵臨怎樣的命運。聚集在廢墟一隅的聯邦軍士兵們擔憂著明天的生活,卻對眼前的危險渾然不知。他們聽不見同伴被割斷喉管時最後的掙紮聲,敵人的腳步也被淹沒在了火苗劈啪作響的爆裂聲中。明天的戰鬥會更加殘酷,這沒錯,但他們還可以利用好這短短的幾分鐘來調整自己的心態。
在殘垣斷壁後躲藏的起義軍士兵偷偷地縮回頭,汗水順著他的臉頰滴落。和他一同躲避在牆壁後方的士兵們戰戰兢兢地向著敵人的控製區移動,打算趁亂偷襲這些已經懈怠的敵人。真正的戰鬥專家替他們殺死了敵人的哨兵,但那還隻是個開始。不遠處停在倒塌的民房邊的人形蒸汽機甲已經說明了一切,一旦敵人登上那戰爭機器,這些參與進攻的起義軍斷然沒有全身而退的機會。
領頭的起義軍士兵猶豫了幾次,始終沒有下定決心開始進攻。他繼續等待著,直到前去執行另一個任務的同伴返回,才鬆了一口氣。那人穿著和他們相同的軍服,打扮得同一般士兵無異,任誰都會被他的外表所欺騙而忽略他的本質。
“可以開始了。”戴著鋼盔的邁克爾·麥克尼爾小聲說著,同時比劃了一個手勢,“一定要取得些戰果才行。”
麥克尼爾的話反而讓起義軍士兵們更緊張了。多虧夜幕造就的黑暗掩住了他們的臉,使得迎著光亮的麥克尼爾看不清他們的真實表情。來自合眾國的誌願者沒多說些什麼,他來到牆壁邊緣,檢查著身上的裝備。過了片刻之後,見同行的戰友們已經就位,他便從腰間拔出了一顆手榴彈,把手指搭在拉環上。
“我一定得想辦法在戰鬥中撈到更多的錢,這樣我就可以帶著自己撿來的財富去過自由的日子了。”聯邦軍士兵們還在互相吹噓著,現在又輪到一位新的士兵大談特談自己的誌向了,“哎呀,早聽說聖保羅有數不清的富人,到時候我們哪怕跟在長官後麵少搶一些,也算——”
話音未落,有什麼東西破空而來,正落在那士兵麵前。還做著發財美夢的士兵呆若木雞,他的同伴們已經在不明飛行物出現時立即躲開了。隻聽得一聲巨響,片刻之前還神氣十足的聯邦軍士兵被炸得血肉模糊,直挺挺地栽倒在地。當他的軀體倒下時,埋伏在西側的起義軍士兵已經投入了戰鬥。麵對著四散奔逃尋找掩體的聯邦軍士兵,起義軍起初占據了一定優勢,並打算趁敵人尚未完全退入防禦地帶時先行奪取無人的人形蒸汽機甲。
邁克爾·麥克尼爾一馬當先,他率領幾名起義軍士兵衝在最前麵,向著那架停在原地的人形蒸汽機甲趕去。如此明顯的目標就停在這裡,一旦戰鬥開始,敵人可不會猜測他們的用意。打算趕在敵人做出反應之前奪取人形蒸汽機甲控製權的麥克尼爾一麵賣力地奔跑,一麵手持衝鋒槍向敵人開火。他的行動迅速地引起了敵人的警覺,早有幾名聯邦軍士兵向著人形蒸汽機甲附近聚集,隻等擊退這夥不自量力的叛軍。
奪取人形蒸汽機甲的隊伍出發時,其餘起義軍士兵留守在牆體後方進行掩護射擊。時值深夜,雙方都看不清對方的位置,篝火也即將熄滅,開槍時槍口的火光成了最好的定位特征。受到襲擊的聯邦軍雖然混亂了一陣,他們迅速重整隊伍,短時間內便恢複了反擊能力。
見敵人的反撲相當凶猛,起義軍的士兵們感到了沉重的壓力。密集的子彈讓這些英勇的戰士難以招架,很快便有數人中彈。一名起義軍士兵見狀,咬緊牙關,從牆壁後探出頭,嘶吼著向敵人開火。他這一副英勇無畏的架勢卻沒能給敵人帶來損失,一顆子彈不偏不倚地在他剛露頭時擊穿了他的腦袋,讓他成了倒在地上的又一具死屍。
以近乎百米衝刺的速度奔向人形蒸汽機甲的麥克尼爾和他的幾名巴西戰友剛剛度過了生死攸關的十幾秒。如果他們再慢一些,等到友軍的火力稍微減弱時,他們就會成為敵人的新目標。眼前的戰爭機器在視野中變得越來越大,不願無功而返的麥克尼爾冷靜地要戰友們散開,免得被同樣正在趕向人形蒸汽機甲的敵人埋伏。
須臾過後,麥克尼爾抵達了人形蒸汽機甲下方。他不在乎這東西的原理,也不在乎新兵器的發展曆史,眼下他隻想儘快把這架功能近似坦克的戰爭機器開走。左看右看也沒找到出入口的麥克尼爾決定到側麵看看,冷不防從人形蒸汽機甲後方鑽出一個聯邦軍士兵,那士兵見了麥克尼爾,舉起步槍便刺。麥克尼爾驚險地躲開了敵人的刺刀,向後連連退卻,同時沒忘記注意附近的死角。他還不想在躲避時被敵人擊中,隻是眼前的危局似乎要迫使他往更危險的方向走。
正當麥克尼爾猶豫時,迂回後殺回人形蒸汽機甲旁的戰友解除了他的煩惱。從背後靠近敵人的起義軍士兵用儘全力朝著不可一世的敵人衝刺,那刺刀輕而易舉地刺穿了敵人的背部並從前麵的腹部露了出來,以至於麥克尼爾能清楚地看到從敵人的軍服上伸出的刀刃反射出的火光。背後中了一刀的敵人還想還擊,那起義軍士兵連忙用力一劃刺刀,把敵人的五臟六腑攪合得天翻地覆、結束了這名萬惡的聯邦軍士兵的一生。
望著麥克尼爾穩步走向人形蒸汽機甲的背影,倒在地上的聯邦軍士兵閉上了眼睛。
“……好餓。”
麥克尼爾有著豐富的機甲駕駛經驗,這不是他的自吹自擂而是事實:他在不同平行世界駕駛過不同種類的機甲,而且他有信心快速地熟悉不同機甲的操作方式。當他用不容置疑的口氣說自己有把握駕駛人形蒸汽機甲突圍時,半信半疑的起義軍士兵們不得不把生還的希望全部寄托在麥克尼爾身上。敵人正包圍過來,萬一麥克尼爾根本不會開人形蒸汽機甲,到時候這些給予了麥克尼爾過分信賴的可憐人就隻得自食惡果了。
“好吧,讓我先熟悉一下。”麥克尼爾在眾人的幫助下手腳並用地爬進了人形蒸汽機甲。這架人形蒸汽機甲是巴西從他的祖國購買的,光是這條無足輕重的信息就能憑空令他對眼前簡陋的操作麵板產生一種親切感。“……該怎麼移動來著?”
北岸的新一輪戰鬥打響時,據守南岸的起義軍士兵們隻覺得更加疲憊了。和防禦北側的戰友們相比,他們的休息時間更少,壓力更大,身上的責任也重得多。眼皮浮腫的士兵們歎了一口氣,握好手中的步槍,把槍口朝向天空,心驚膽戰地等待著下一場戰鬥的開始。
把樹枝披在身上的彼得·伯頓愁眉不展地爬回了陣地邊,他搖醒了剛睡著兩分鐘的帕克,把一個令人驚恐萬分的消息告訴了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