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上次見到整合運動像屠宰牲畜一樣屠殺平民,是什麼時候?”斯塔弗羅斯反問了一句。
“他們難道不是一直在——”
麥克尼爾的聲音戛然而止。坐在兩人身邊旁聽的帕克見麥克尼爾忽然啞火了,也起了好奇心。他盼著麥克尼爾趕快和斯塔弗羅斯繼續辯論,但從伯頓那裡傳來的聲音讓帕克當即跳得遠遠躲開了。半分鐘後,衝到河邊洗臉的伯頓發現了帕克的小動作並大喊大叫著追打帕克,兩人你追我趕,好不熱鬨,把坐在附近的士兵都逗笑了。
隻過了兩分鐘,伯頓就把帕克拎回了原地。望著乖乖地站在伯頓身旁接受批評的帕克,麥克尼爾又忍不住笑了。果然,能管得住帕克的隻有曾經是帕克上司的伯頓了。
“……晦氣。”伯頓吹了一聲口哨,讓偵察兵們趕快行動起來。他們暫時是安全的,隻要聖保羅仍然穩如泰山。
在伯頓的催促下,偵察兵們集結起來,向著山穀出口方向進發。他們拖著沉重的雙腿,步履緩慢地騎上戰馬,唯恐一個不經意間的動作把皮肉再次磨爛。謹慎的伯頓站在原地,讓麥克尼爾把戰馬牽過來,他自己則披上濕漉漉的衣服,打算跟隨這些偵察兵一起去探路。
“你啊,平時管教我的時候嚴格得跟憲兵一樣。剛才帕克在我臉上塗灰的時候,你怎麼就不管了?”伯頓一隻手指著麥克尼爾的鼻子,另一隻手接過麥克尼爾遞來的韁繩,“我看你就是存心想看我的笑話。”
“算了吧,與其說你在製造笑話,不如說你本身定義了它。”麥克尼爾扶著伯頓上馬,確認伯頓坐穩後又後退了幾步,“到鎮子附近走一圈就趕快回來,我們得找個城鎮。”
伯頓等人出發後不久,第四騎兵團也在卡爾多蘇上校的指揮下動身了。他們是從巴拉那州逃回來的,僅這一行動就足以成為卡爾多蘇上校乃至第二步兵師的恥辱。雖然卡爾多蘇上校一再和麥克尼爾強調自己確實得到了撤退的命令,麥克尼爾本人仍然持謹慎態度。事情發生得過於突然,第四騎兵團幾乎是空手而歸,許多資源和情報直接落入了敵人手中——如果第四騎兵團在被逐出庫裡奇巴後企圖以騎兵強攻城市而終於落得全軍覆沒的下場,也許這些嚴重過失還可以被人們以某種借口忽略。
胡思亂想的麥克尼爾這時又有些患得患失了。他剛剛逃出庫裡奇巴時,自認為算準了南裡奧格蘭德軍一旦反叛必將全線出擊、切斷第四騎兵團的退路,而失去了大量武器裝備的第四騎兵團是絕無可能奪回城市的:在野外被圍殲估計是最有可能出現的結果。於是,麥克尼爾把一切生存希望寄托在第四騎兵團安然無恙地突出重圍上,現在想來他簡直是給第二步兵師的對手預留了無數個用來攻擊這支原聯邦軍作戰部隊的借口。然而,木已成舟,他就算反悔也晚了,還不如多考慮考慮怎麼在返回聖保羅後對付勾結整合運動並發起叛亂的南裡奧格蘭德——
從前方的樹叢裡鑽出來的騎兵擋住了他的視線,也打斷了他的思索。
“麥克尼爾,出大事了。”彼得·伯頓艱難地咽下了一口唾沫,“那鎮子的建築上掛著整合運動旗幟。”
“這回真的隻能強攻了。”麥克尼爾隻覺頭疼,他調轉馬頭趕去見卡爾多蘇上校,並馬上建議組織部隊強攻小鎮。駐守在那座鎮子裡的敵軍應該不算太多,第四騎兵團殲滅他們應該不成問題,因而重點在於弄清那群人究竟是叛亂的南裡奧格蘭德軍還是狐假虎威的整合運動民兵……又或者是已經徹底包圍聖保羅的聯邦軍。
第四騎兵團指揮部的意見達到了空前的一致,所有人都讚同馬上以雷霆之勢消滅占據山穀出口處那座鎮子的敵軍。確認了各部隊的狀態後,卡爾多蘇上校命令作戰部隊有序前進、以最快速度接近鎮子並發起攻擊。整整一個營的輕騎兵部隊被他部署在前線,兩輛混入其中的裝甲車則成為了對付敵人的秘密武器。
邁克爾·麥克尼爾和彼得·伯頓分彆駕駛兩輛裝甲車,斯塔弗羅斯和帕克分彆擔任他們的助手。說來也怪,剛才伯頓還和帕克吵得不可開交,一眨眼間這兩人卻又和好了。
裝甲車發出了猙獰恐怖的噪聲,它們挪動著臃腫而不規則的身軀,和附近那些勇猛的騎兵們一同向前衝鋒。坐在車子裡的麥克尼爾全神貫注地操控著裝甲車,他要讓這台戰爭機器恰到好處地配合騎兵衝鋒的節奏,起碼在騎兵仍然是第四騎兵團的主力時要這麼做。協助他的斯塔弗羅斯試圖尋找附近的目標,但他現在還找不到滿地亂跑的移動靶子,隻能隱約瞧見那麵飄揚在空中的藍底Σ字形旗幟。
這支奇怪的隊伍剛出現在鎮子外圍就引起了哨兵的警惕,手持步槍的哨兵發覺那隊伍的陣勢後,手忙腳亂地向同伴報警,卻失足從塔樓上跌落下來,成了這場戰鬥中的第一名死者。擋在進入鎮子必經之路上的士兵們連忙將路障推到前麵,試圖阻攔近在眼前的騎兵。嚴陣以待的士兵們緊張地注視著卷起了無數煙塵的對手,他們要等到第四騎兵團的騎兵們撞得人仰馬翻時,再給這些冒失的家夥一個教訓。
那騎兵卻沒有直衝路障,而是分成兩股部隊繞行,居於中間的神秘來客把躲在路障後的士兵們嚇得魂飛魄散。彼得·伯頓一馬當先,把敵人布置在道路上的全部障礙物連人帶路障一起鏟平,來不及逃跑的敵軍士兵直接被卷入履帶下、成了新鮮的肉醬。躲在附近火力點裡的敵人用機槍向著靠近的騎兵和裝甲車掃射,沒留神後麵還有另一輛裝甲車,結果被斯塔弗羅斯打出的炮彈炸得粉碎,殘肢斷臂和其他人體碎塊掛了滿牆。衝垮了敵人部署的簡單防禦力量後,士氣大振騎兵們一鼓作氣湧入了鎮子,計劃圍殲那些膽敢進犯聖保羅的狂徒。
“就該這樣才對。”麥克尼爾向著頭頂揮舞了一下拳頭,“斯塔弗羅斯將軍,等咱們以後有了充足的資源,我就要勸說上校把這個騎兵團改建成……嗯,某種混合部隊。新的【騎兵團】裡,會有一個機械化步兵營、一個機械化炮兵營,以及一個完全機動的裝甲營。雖然咱們沒坦克,拿這種裝甲車湊數也行嘛。”
“你總是這麼樂觀,麥克尼爾。”斯塔弗羅斯鬆了一口氣,用力地填裝下一發炮彈,“或許這就是你能領導這個團隊的原因吧。”
“不,我很悲觀,悲觀得不能更悲觀了。”麥克尼爾也吹了一聲口哨,他把裝甲車停在一棟被炸塌的民房前,那裡躺著幾個已經被起義軍士兵們抓獲的俘虜,“樂觀……這個詞留給伯頓比較好,他是真正意義上的樂天派。”
麥克尼爾跳下裝甲車去找俘虜時,先前占領屋子的起義軍士兵已經把前因後果問明白了。防守這座鎮子的士兵是先前北上進入聖保羅的南裡奧格蘭德士兵,他們在未經過戰鬥的情況下順利地接管了鎮子並按照上級的命令在此駐紮,除此之外的事情就不是這些普通士兵所能了解的了。有個南裡奧格蘭德士兵勸起義軍士兵和他們一起倒戈,當即被憤怒的騎兵們打得頭破血流。
隻過了半個小時,鎮子裡的百來名士兵除三十餘人被當場擊斃外,其餘士兵都放下了武器、向卡爾多蘇上校投降。上校把這些南裡奧格蘭德士兵關在一起,又緊急派出軍官安撫擔驚受怕的本地居民。在確認鎮子已經被完全控製後,他在士兵們的護送下前往新選好的臨時指揮部,並要麥克尼爾一同出席會議。
團指揮部裡的大部分軍官都見過麥克尼爾,他們也沒有因為這位外國顧問參加了會議而感到驚訝。不如說,以卡爾多蘇上校對麥克尼爾的重視程度,後者能公開參加會議也隻是個時間問題。
“我們正在嘗試和聖保羅取得聯係,但願通訊部隊能完成任務。”上校從背包裡翻出一幅地圖,把它扔在木桌上,“麥克尼爾上士,你認為敵人的下一步計劃會是什麼?”
“他們會出現在這個位置,證明南裡奧格蘭德叛軍的目的是切斷聖保羅和米納斯吉拉斯之間的聯係,讓剩下的兩州各自為戰。”麥克尼爾在兩州邊境線位置畫了一條線,西側邊緣正好是他們所處的位置,“利用我們的優勢靈活機動作戰,聯絡附近友軍共同打破敵人的封鎖、給聖保羅創造反攻的機會,這樣做大概沒錯。回聖保羅挨罰這種事,就彆考慮了。”
“我們由於某些客觀原因,【回不去】。”卡爾多蘇上校補充了一句,他那炯炯有神的眼睛和每一位忠心耿耿的下屬交換著眼神。“立即清點人員和裝備損失情況,半小時後報告。另:向附近的基地……不,向米納斯吉拉斯方麵發送電報,把大致情況向他們說明,但不要給具體數字。”
屋門猛地關上了,些許低沉的笑聲從屋子內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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