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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雷園年輕劍修一看到少年少女,立即神采飛揚,對寧姚所說第一句話就是,“小姑娘,你年紀再大一些,肯定不比我家蘇仙子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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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恐怕就是年輕劍修對世間女子的最高評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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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姚當然臉色不太好看,隻是不等她說什麼,會說小鎮方言的劉灞橋就已經轉頭,對陳平安伸出一根大拇指,這位風雷園的天才劍修,眼神清澈道:“隻是一副凡人之軀,就敢叫板正陽山護山猿,關鍵還活下來了,簡直就是一個奇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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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灞橋實在好奇,眼前這個看著細胳膊細腿的草鞋少年,是如何蘊養出如此驚人的爆發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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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灞橋收起大拇指,不去和走在前邊的陳對陳鬆風並肩而行,反而走在陳平安一側,扭頭笑道:“雖說那正陽山就是個小山包,躲著一些個名不副實的縮頭烏龜,可那頭護山猿凶名赫赫,是一拳一拳打出來的名號,尤其是在正陽山的開山老祖死後,在正陽山開出第三峰前的頭個兩百年裡,幾乎都是靠著這頭老猿護著正陽山,才沒被周邊勢力吞並。當然了,那會兒的正陽山,到底還隻是個不成氣候的小門小戶,需要麵對的敵人,不算太強,要是那會兒就惹上咱們風雷園,嘿,沒懸念,隻需要老祖一聲令下,賞我一塊禦劍牌,我就可以一個人跑到正陽山的上空,輕輕丟下咱們那座雷池劍陣,下過這場劍雨之後,正陽山就算玩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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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灞橋做了一個往地上隨手丟擲物品的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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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姚毫不留情麵地直接拆穿:“正陽山沒你說的那麼不堪,風雷園也沒你說的那麼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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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灞橋沒有任何尷尬神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轉換話題,對陳平安神秘兮兮道:“聽說這座廊橋的前身,是一座石拱橋,石拱橋底下掛著一根生鏽的老劍條,以防龍走水?一般而言,這種瞧著不起眼的老玩意兒,肯定不是俗物,說不得就是驚天地泣鬼神的靈寶神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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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灞橋在木板廊道上使勁跺了跺腳,道:“可是我剛才趴在地上,用手敲了半天,也沒能發現端倪,難道此物與我無緣?照理來說不可能啊,如我這般不世出的劍道天才,那老劍條若真是神兵利器,不說自己跑到我跟前來認主,好歹應該所有感應共鳴吧?難道老劍條其實不過爾爾,當真隻是個歲月久一點的老物件而已?唉,可惜了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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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邊的陳平安有些呆滯,這家夥一點都不像是在開玩笑,很一本正經,雖然絕對跟“有理有據”八竿子打不著,可你又不能說他純粹在胡說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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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灞橋也不管陳平安煩不煩,自顧自說起了小鎮那邊的趣聞趣事,說那誰誰誰得了一份讓人眼的紅機緣,竟然把鎖龍井的整條鐵鏈子拽出了深井;還有某某逛了幾天也沒找著機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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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最後在一條破敗小巷,就那麼隨意抬頭一看,結果發現大門頂上的牆壁,鑲嵌著一把青銅小鏡,那人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爬梯子上去一看,乖乖,竟是照妖鏡裡的老祖宗,雲雷連弧紋,篆刻有八個小字,‘日月之光,天下大明’,那兄弟高興得站在梯子上就嚎啕大哭起來;還有海潮鐵騎出身的一位千金小姐,因禍得福,認識了觀湖書院的崔公子,兩人一見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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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廊橋之後,陳對陳鬆風自然而然放慢腳步,讓陳平安在前頭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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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沿著那條無名小溪往上遊走,陳平安背著一隻竹片泛黃的大背簍,陳鬆風則背著一隻色澤依舊碧綠可愛的竹編書箱。劉灞橋很好奇陳平安背簍裡到底裝了什麼,非要一探究竟,就讓陳平安放慢腳步,他一邊跟著一邊在背簍裡翻來翻去,發現亂七八糟的東西還不少,三盞疊放在一起的鬥笠,兩把壺,一把水壺,一把裝油,大小兩把柴刀,兩塊打火石和一捆火折子,背簍底部,還有一排被對半剖開後合攏的竹筒,約莫有七八截,一隻裝有魚鉤魚線的小布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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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灞橋問道:“陳平安,那一截截竹筒是做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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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給出答案,“竹筒總共有八個,其中六個,每截竹筒裡放了四個白米飯團,還有兩個,裝了一些不容易壞的醃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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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灞橋滿臉得意,走路的步伐都有些飄,大聲道:“醃菜啊,我吃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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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奇怪地瞥了他一眼,心想吃過醃菜有這麼了不起嗎?除非你能不喝水不就飯,一口氣吃完一竹筒醃菜,那才了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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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灞橋突然好奇道:“這趟進山,咱們撐死了就三頓飯,需要兩大竹筒醃菜嗎?醃菜這東西,我小小一筷子,就能下半碗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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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正想著選擇哪條山路最快,隨口道:“我和寧姑娘吃一個竹筒的醃菜,你和你的兩個朋友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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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灞橋愣了愣,低聲笑道:“彆這麼見外啊,我跟你們吃一個竹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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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姚斬釘截鐵道:“不行!你跟你朋友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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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灞橋憤懣道:“憑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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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姚抬了抬下巴,示意答案在陳平安那邊,意思是我都不屑跟你劉灞橋多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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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灞橋轉移視線,眼神有些幽怨,幽怨裡又透著股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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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笑著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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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灞橋無奈歎息,“重色輕友,我能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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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姚譏諷道:“這麼快就成朋友了,那你的朋友沒有幾萬,也有幾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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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灞橋瞪眼道:“怎麼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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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姚一挑眉頭,替他加了三個字,“怎麼可能這麼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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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灞橋嘖嘖道:“寧姑娘你這性子,就不如我家蘇仙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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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姚皺眉道:“是正陽山的蘇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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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灞橋愈發得意,“對!蘇稼,禾之秀實為稼,那位聖人所謂‘好稼者眾矣’的稼!怎麼樣,我家蘇仙子,是不是名字也動人心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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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姚問了一個陳平安絕對聽不懂的問題,“你如果真的這麼喜歡蘇稼,那你有沒有想過,一旦她也喜歡你,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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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灞橋頓時吃癟,嚅嚅喏喏,最後心虛地自言自語:“她怎麼可能喜歡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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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覺得劉灞橋這個人,不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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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對和陳鬆風跟前麵三人拉開十數步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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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劉灞橋跟草鞋少年聊得那麼投緣,陳鬆風有些羨慕,劉灞橋仿佛天生就擅長與人打交道,三教九流百家,帝王將相販夫走卒,根本就沒有他不能聊天的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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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鬆風小聲問道:“那婦人聽到風聲後,就立即拜訪衙署,主動提出要歸還那具甲胄,作為清風城許氏的賠罪,你為何不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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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對比起進入小鎮之前的她,明顯如今要和氣許多,擱在以前陳鬆風問這種問題,她隻當耳旁風,耐著性子解釋道:“如果清風城早就知道真相,劉姓少年祖上是我潁陰陳氏留在小鎮守墓人,那麼他們膽敢如此行事,理所當然要付出代價,而且遠遠不是歸還甲胄這麼簡單了,但是既然他們事先並不知曉內幕,大道機緣本就寶貴珍稀,人人可爭,我潁陰陳氏還不至於如此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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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鬆風笑道:“說不定清風城也有算計正陽山一把的念頭,如果不是那老猿衝在前頭,被婦人扯來當了回虎皮大旗,估計清風城還真就拿不走寶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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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對恢複本來麵貌,冷笑道:“蠅營狗苟,隻會隨波逐流,從來不在乎真正的大勢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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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鬆風放低聲音,看似漫不經心說道:“興許是有心無力吧,與其做些徒勞無功的大事,不如撈些蠅頭小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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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對轉頭瞥了眼這位龍尾郡陳氏子弟,對於陳鬆風的“無心之語”,陳對不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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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上要進山了,陳平安停下腳步,陳對幾乎同時就開口說道:“劉灞橋,告訴他,隻管帶路,越快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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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草鞋少年與搬山猿的小鎮屋頂一役,劉灞橋遠遠觀戰了大半場,回去之後就跟陳鬆風大肆宣揚了一番,當時陳對也在場,所以她知道不可以將陳平安視為普通的市井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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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到最後,陳鬆風淪為拖後腿的那個人。這位豪閥俊彥,雖然也喜歡登高作賦、探幽尋奇,但是比起其他四人,實在相形見絀,陳對是武道高手,劉灞橋是天底下所有練氣士當中,極為重視淬煉體魄的劍修,那對少年少女,更是能夠戲耍一尊肉身強橫至極的搬山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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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路難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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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春雨過後,泥濘地滑,加上時不時就需要跨越溪澗石崖,陳鬆風口乾舌燥,汗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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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往後,哪怕劉灞橋幫陳鬆風背起書箱,陳鬆風依然氣喘如牛,臉色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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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期間問過陳對一次,要不要放慢腳步。陳對的答複是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