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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漸濃,秋蘆客棧正門外的那條行雲流水巷,響起一陣陣滴滴答答的悅耳蹄聲,劉夫人獨自站在門外,腰間懸掛兩塊虎符狀的黃金飾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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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輛馬車停在門外,走下一位身穿文士青衫的中年男人,不怒自威,隱約透出幾分儒將風采,隻是男子此時神色疲憊,見到美婦人後露出笑意,“讓你久等了,咱們進去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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婦人神色不冷不熱地轉身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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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瞥了眼她腰間的虎符,皺眉道:“需要如此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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婦人冷笑道:“我這裡就是個小客棧,比不得大人的郡守官邸,這不前兩天剛剛給人拆掉了招牌影壁,隻能忍氣吞聲不說,如今罪魁禍首還帶著一大幫徒子徒孫,來我這兒住下來,我一樣隻能乖乖捏著鼻子,陪著笑臉伺候這些仙師大爺。這一切都得歸功於郡守大人治理有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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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微微加重嗓音,“行了,嘉卉,我知道你心裡有氣,但是現在我也好不到哪裡去,為了這場祭祀水神廟的大典,從淩晨一直忙到現在,嗓子眼都在冒火了,之所以你這裡休息片刻,而不是直接返回郡守官邸,就是圖一個耳根子的片刻清淨,不是來聽你抱怨嘮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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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婦人眼神幽怨,可終究是識大體知進退的,很快就收拾好自己的那點小女人情緒,轉移話題,“你這次為了這場祭典,忙活了整整半年,要排場有排場,老刺史大人身體有恙,雖然不能親至,他的心腹彆駕大人,卻是賞臉露麵了的,加上那些個享譽朝野的文豪、名僧和隱士,算是撐足了麵子,何況要裡子,更有裡子,咱們郡裡私底下的資助,在彆處供奉兩位江河水神都夠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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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點了點頭,“道理是這麼個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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婦人小聲問道:“那咱們這位寒食江水神大人,這次終於對你青眼相加了?答應助一臂之力,幫你爭一爭刺史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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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雙手負後,熟門熟路地走入一棟雅靜院落,搖頭歎息道:“那個散修實在是出現得時候不對,牽一發而動全身,他要為那枉死的百姓報仇,便來你們秋蘆客棧,找到了那位靈韻派的修行之人,一場大戰,將靈韻派修士打得重傷,連累你們客棧的影壁都毀壞根本,其實如果事情隻到這裡,我還能控製局勢,比如我身為一郡主官,可以上報朝廷,將罪名按在那名散修頭上,把惹事在前的靈韻派修士摘出去,以此安撫在我們黃庭國根深蒂固的靈韻派,但是我同時會暗中放那散修一馬,最少在本郡境內的追捕圍剿,隻是一些外緊內鬆的表麵功夫,以此拖延時間,讓他趁機遠走高飛,既然是散修,那麼四海為家,想必不是什麼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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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裡,男人流露出一絲懊惱,“可偏偏發生在寒食江祭祀大典舉辦之前,萬眾矚目不說,誰不知道這位江神成為神祇的初期,是靠著靈韻派的一位祖師爺相助,才站穩腳跟?這份香火情,靈韻派小心維係了兩百多年,從來沒有麻煩過水神任何事情,反而在這兩百多年裡,一年一次攜帶重禮的登門拜訪,除去一次山門浩劫,就從來沒有斷過,所以你覺得水神大人對於這樁驚動郡城的風波,會偏向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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婦人看著不斷繞圈踱步而不願落座的郡守大人,遞過去一杯熱茶,打趣笑道:“我的郡守大人唉,能不能坐下說話,你再這麼晃蕩下去,奴家就要眼花頭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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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衫男人坐下後,自嘲一笑道:“那名散修的隱匿位置,我是在三天前知曉的,本想著能拖一天是一天,不管怎麼樣,拖到祭祀大典之後再說,說不定還能留下一條性命。嘉卉,你知道今天水神廟內,那位寒食江水神在現出金身本尊後,對我說了什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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婦人搖頭,她當然猜不出一尊正神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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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秋蘆客棧的主事人,婦人所在師門,其實比起靈韻派並不遜色太多,隻是每一座聲勢較大的山上門派,各有其固定地盤,黃庭國北部的三州之地,靈韻派是大小十數座修行門派的執牛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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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管是婦人出身門派,還是在黃庭國北地山上山下,都可以橫著走的靈韻派修士,麵對皇帝君王親手敕封的一江水神,極為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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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黃庭國不是大驪宋氏、大隋高氏這樣的大王朝,黃庭洪氏自開國起,就是大隋的十二藩屬之一,能夠敕封的山嶽、江河正神,屈指可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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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句難聽的,哪怕大隋放開禁錮,由著黃庭國洪氏去大肆封賞、敕令山水神祇,黃庭國也沒有這份底蘊,一來疆土有限,二來又被那些“藩鎮割據”的山上仙家,掌握了絕大部分靈氣出眾的山水福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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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掌控一地水運的江河正神,對於郡守甚至是刺史而言,是需要竭力拉攏討好的重要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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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放下茶杯,雙手輕揉太陽穴,“水神當麵告訴我,‘在郡守大人知道那名散修藏身之地的前一天,我就已經查出來了。雖然郡守大人不願秉公執法,但我既然身為寒食江水神,就要遵守不可輕易乾涉世俗官場的規矩,加上郡守大人這些年治理本地,還算勤勉有功,萬一下任郡守就是個昏官,鬨出諸多需要彆人擦屁股的麻煩,會對我靜心修行有礙,因此我不會跟朝廷打小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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婦人臉色微白,“這位江神的言下之意,是不會幫助你往上走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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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苦笑道:“這還是建立在我今晚就將那人緝捕歸案的前提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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婦人有些後悔,“我方才不該跟你撒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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