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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隋京城的寬闊大街上,白衣少年喋喋不休地笑問道:“既然這麼不舍得,怎麼就這麼偷偷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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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擺著是在傷口上撒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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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在那次長久回望之後,就不再繼續,板著臉一直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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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瀺問道:“你這個當小師叔的,就不怕他們在書院給人欺負啊?到時候可沒誰幫他們撐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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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始終就是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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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隋京城實在太大,兩人好不容易才趕在夜禁之前走出城門,崔瀺手裡多了一壺酒,邊走邊喝,每次隻抿一小口,出了城倒是尚未見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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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隊精騎勢如奔雷地衝出城門,追上官道上的兩人,為首之人正是大隋皇子高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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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他身邊沒有宗師、神仙護駕,高煊下馬後,來到陳平安身邊,氣笑道:“連報酬也不要了?你這不是陷我於不仁不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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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笑道:“如果可以的話,幫我照顧一下他們,就當是你的報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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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煊搖頭道:“兩回事,書院那邊,我就不跟你打腫臉充胖子了,因為哪怕是我都沒辦法摻和,所以我不會答應你。你隻管放心,父皇肯定會在百忙之中抽出時間,時不時關注書院的動靜。所以我答應給你的報酬,必須要給,你要是不收,也得接過去再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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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煊故意凶神惡煞道:“陳平安,我可是正兒八經的大隋皇子,總得有些顏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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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點頭,伸出手道:“拿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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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煊哈哈大笑,伸出一拳,突然鬆開,在陳平安手掌重重一拍,“從現在,你就是我高煊的朋友了!以後再來大隋京城,直接找我高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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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有些發愣,收回手後,還是點了點頭,“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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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煊不再拖泥帶水,重新翻身上馬,由於居高臨下,高煊彎下腰,笑容燦爛道:“路途遙遠,我幫你們準備了一輛馬車,很快就會趕到,如果實在喜歡步行,賣了換錢也無妨,可彆賤賣,七八百兩銀子肯定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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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煊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帶著那隊精騎迅速回城,這一幕引來官道上許多過客的側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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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和崔瀺繼續前行,崔瀺問道:“是不是想不通一個皇子殿下,為什麼對你陳平安如此客氣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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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答道:“是想不明白,就不多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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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瀺不願就此罷休,自顧自幫著解釋道:“其實不複雜,因為高煊的身份特殊,近水樓台,黃庭國又是大隋的藩屬,加上大驪境內肯定也有他們的諜子,不難知曉你們這趟遊學的大致經曆,再者寶瓶他們的身份,比你們自己想象得更重要。所以他樂得對你付出一點友善,放長線釣大魚嘛,哪怕到頭來釣不著,反正不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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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瀺撇撇嘴,“如果大驪皇帝換成任何一個其它王朝的君主,如果山崖書院換作齊靜春之外的任何一個山主,就會如同一根被雷劈過的朽木,老老實實爛死在原地好了。當然了,大隋有膽量接下山崖書院,確實值得佩服,大驪皇帝對此亦是心情複雜,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於祿謝謝所在的盧氏王朝,雖然在覆滅之前,是公認的寶瓶洲北方第一強國,可是大驪皇帝心目中的敵人,隻有三個,盧氏皇帝不在此列,反而國力略遜一籌的大隋高氏皇帝,占據一席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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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崔瀺泄露這些天機的時刻,陳平安正忙著換上了草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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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讓媚眼拋給瞎子看的崔瀺有些挫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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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瀺試探性問道:“先生,回頭也給我編織一雙草鞋唄,小書箱也可以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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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小心收起那雙靴子,重新背起大竹簍上路,沒好氣道:“穿草鞋不是為了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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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瀺笑眯眯道:“我覺得挺好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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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沿著官道一側向前走去,直視前方,問道:“讀書好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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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瀺破天荒猶豫起來,最後將酒壺係掛在腰間,跟那枚玉佩捆綁在一起,雙手抱住後腦勺,“讀書啊,從小就覺得不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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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去很遠,黃昏裡,借著最後一點光線,陳平安回望大隋京城的巍峨城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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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一路的崔瀺驟然大笑起來,“哈哈,我就知道你會忍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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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沒有理睬崔瀺的挖苦,認真問道:“我是不是應該在書院留幾天的,好歹親眼看過寶瓶他們讀書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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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瀺被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問得有點措手不及,想了想,“早走晚走都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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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瀺發現陳平安瞥了自己一眼,一臉“我問了白問,你說了白說”的嫌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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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瀺著實有些鬱悶,滿臉委屈道:“我好心好意給先生排憂解難,先生這樣不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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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看了眼崔瀺腰間係掛的酒壺,快速收回視線,歎了口氣,然後加快步子前行,埋頭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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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瀺臉色不變,隻是一肚子震驚,怎麼,陳平安都有想喝酒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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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原來少年已知愁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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